上要歪到桌底下去的身子,肃声训诫道。
大约是天枢宫三招制服他的余威还在,元霄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腿。”
元霄疑惑低头,将自己脚心相对,大咧咧敞开的双腿迅速并拢。
等做完这一切才恍惚想起,自己并非天枢宫弟子,何必听他训诫?
可惜为时已晚。
除了偶尔出声提醒元霄的坐姿,二人几乎没什么交流,元霄却不是能憋的住话的性子,酝酿半天,终于试探着开了口:“喂,你认识我爹很久了吗?”
阙子真像是在回忆些什么,也没有告诉他究竟是何时认识的,只是垂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平静道:“嗯,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时间,可还清楚记得初见时的场景。
他看着元霄年轻稚嫩的脸庞,露出类似怀念的神情:“你和他很像。”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轻轻扯起嘴角,摇了摇头:“也不像。”
他扯起嘴角的动作很小,笑起来的弧度又消失得飞快,可元霄还是看到了。
“你居然笑了?”
元霄十分惊奇,无知无畏地凑上前去,试图找到他笑起来的证据,可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越过阙子真的肩膀瞧见了他爹那张面无表情颠倒众生的脸。
“爹……那个我盯得可牢了!”
元栖尘:“……”
这么大声,真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他其实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听到阙子真一板一眼管教儿子时,心中竟有些许愤然。
小兔崽子是他千辛万苦带到世上来的,凭什么要听阙子真的管教?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同他说的话,便又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元栖尘在二人中间坐下,打发走元霄,第一次学某人做起了哑巴。
他横行三洲四境这么多年,从未开口求人,却不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就是在阙子真面前。
求人的话闷在嘴边,阴阳怪气的话倒能轻易脱口而出:“仙君在天枢宫待久了,倒惯会管教人的,连本座的儿子也要管上一管。”
阙子真摩挲着手中的瓷杯,照本宣科般说道:“君子端方,他方才那样,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仙君说的不成体统,是像这样吗?”
元栖尘跃上桌案,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随意搭在屈起的膝上,可比方才的元霄要放肆得多。
然而阙子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逐渐重叠,就像他无数次梦见的那样。
元栖尘会按住他喝茶的瓷杯,笑容放肆而张扬:“小仙君,是茶好喝,还是我好看?”
杯中的茶水晃了晃,阙子真指尖微润,握拳拢进袖中,如梦初醒:“在下的问题,魔尊有答案了吗?”
不出意外,迎来元栖尘一声冷哼。
他心道,你也好意思问。
“当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跟你回天枢宫,现在呢?”元栖尘神情充满嘲讽的意味,“唐家灭门一案至今没个结果,你来寻我,真的只是为了……那段无足轻重的记忆吗?”
是,也不是。
阙子真有私心,所以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正如元栖尘也无法告诉他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样。
他很想再问一次,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天枢宫。
可是不能了。
即便自己将人带回去,也没有人会听元栖尘辩解。
他也不屑于辩解。
阙子真自认对元栖尘还算了解,他不会为了一桩不曾放在心上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特意在自己面前提起,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
“元栖尘,你有话要同我说?”
大约是什么不方便向他开口,又不得不说的事。
被猜中心思的元栖尘脸上有些挂不住,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起过,元霄是仙魔同体,体内生来两颗金丹,你也知道,两股力量向来水火不容,我一直压制着其中一颗,以致另一颗金丹无法结婴。可长此以往,他的身体早晚会撑不住。”
元栖尘并不担心阙子真泄露消息,如果说这个人身上还有什么好处的话,大约就是嘴严了吧。
“他母亲……是修士?”
阙子真的态度很奇怪,敛眸蹙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元栖尘心中哂笑。
说不定是觉得那名莫须有的女修不该同他这样的邪魔外道混在一起。
也好,省得他费心解释了。
“你当年说,若我肯跟你回天枢宫,便答应我一件不违背原则的事,如今可还作数?”
拾一的本意,是让他把真相告诉对方,可只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元栖尘就绝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若是阙子真不认这个条件……那他再回答关于雾泉山的问题也不迟。
元栖尘拿不准对方的反应,毕竟距他说出这句话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四年,如今还作不作数尚未可知。
可阙子真几乎不假思索。
他说:“好。”
大约是天枢宫三招制服他的余威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