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独孤氏,鲜卑人,轩冕之族,与皇家通姻自久。
北周、隋朝、唐朝,都是外戚,李渊的妈就是出自独孤家。
但是这个家族的生活方式,过于遵从鲜卑遗风,那么自然会出现一个问题,就是与中土豪族的联系不够紧密。
问题就出在他们家,女人地位太高,这是其他家族所无法接受的,以至于都不太乐意娶他们家的闺女,但却非常乐意将闺女嫁给他们家。
所以颍王李璬挺倒霉的,在他们家,媳妇说了算。
他本想过扭转这种被动局面,却惊讶的发现,媳妇其实做的都是对的,王府琐事一丝不苟,事无巨细,条理分明。
独孤氏是整个十王宅,最贤惠的王妃。
“咱们不该掺和这件事的,”李璬排行十三,今年二十四岁,模样文绉绉的,颇像一名参加科考的士子。
他的性格本来就软,又娶了一个强势媳妇,再加上出不了十王宅,可以说,颍王宅,就是独孤氏说了算。
只见颍王妃蹙眉道:
“十八郎犯我在前,若无回报,他恐怕会认为夫君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妾身可是帮你的妹夫出气,你该支持我才对。”
李璬酷爱读书,眼下就在书房内,闻言将书卷放在一边,叹息道:
“我也就是平时说说嘴,讽刺讽刺十八郎,但针锋相对,大可不必,窦锷的事情,终归是惹了卢奂,十八郎并未将他如何,至于韦妮儿,又牵扯着少阳院,一个不好,两边都得罪,李琦那莽汉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怕不是会来家里闹事。”
“我会怕他?”独孤氏冷笑道:
“夫君也真是的,你才是哥哥,惧他作何?”
李璬苦着脸皱眉道:
“我不是怕他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不如我了解圣人,韦妮儿这件事,不能掺和的,我不便跟你明说,只能告诉你,这丫头不好嫁了,你们家别揽这个闲事。”
独孤氏摇了摇头:
“外面常说颍王懦弱,但我知道,夫君其实是太过善良,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跟人起争端,但是这一次,是他们先招惹我们,我若没有回应,才真的会让人耻笑。”
说着,独孤氏来到丈夫背后,柔声道:
“娶了我这样的妻子,累了夫君的名声,我与窦锷素无瓜葛,犯不着卖力帮他,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夫君的颜面,十八郎自从出嗣之后,在外嚣张跋扈,我这次偏要杀杀的威风,好让天下人都知晓,颍王惧内,但绝不惧外。”
颍王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已经习惯了,跟自己那帮兄弟们聊天的时候,铁齿铜牙,口若悬河,但对上自己媳妇,却总是觉得说不过对方。
其实,是他在让着独孤氏,因为独孤家的女人虽然强势,但也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优点,那就是嫁人之后,丈夫的利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凡事都是为丈夫考虑。
所以娶了独孤女的,常被称为惧内,但家里的情况绝对不会差。
如今,独孤家与韦家,已经开始联系了,中间的媒人,请了一位大人物,中书侍郎萧华。
萧华可以说是整个中书省,智谋第一,李林甫那点心计,绝对算计不了他。
但这样的天子近臣,却为什么答应这种事情呢?难道他不知道圣人的想法吗?
知道,但萧华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这样一来基哥就会认为,萧华没有揣度朕的心思,他的时间都用在正事上面。
正如眼下的长安,很多人都在巴结杨玉环的亲族,但萧华对杨玉环,却总是不屑一顾。
李隆基也只是脸上装出不满意,实则内心非常满意。
这叫国臣,不结党营私,不逢迎皇帝,走的是光明大道。
再者说,萧华的媳妇就是独孤女,人家帮忙也是情理之中嘛。
“我说紫薇郎,这事你就别掺和了,”
卢奂今天散值,专门等在兴庆门下,就是想与萧华碰碰头。
等了老半天,这位中书省佐官终于姗姗来迟。
萧华笑道:“你消息挺灵通啊?”
卢奂没好气道:
“韦家嫁女,从来都是长安最大的谈资,何况那个韦三娘名气更大,这还是第一次,你做事情让我觉得意外,你不知道这事得罪人吗?”
萧华哈哈一笑:“国宝郎收拾窦锷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你那个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得罪人呢?”
卢奂微笑摇头:“不一样的,你这次牵扯的人,比窦锷难缠多了,当然了,我也知道劝不了你,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做?”
“情理之中,国宝郎怎会觉得意料之外呢?”萧华笑了笑:
“好了,不多说了,我还要去独孤礼府上饮酒呢。”
说罢,萧华朝着卢奂拱了拱手,就此告辞。
卢奂望着对方的背影,陷入沉思,他当然清楚萧华是非常谨慎的人,比他谨慎多了,这件事明明圣人都牵扯进来了,萧华不该不清楚的。
这老小子的境界,比我高一层啊,卢奂苦笑摇头。
兴庆宫外,独孤家的马车就等着这里,独孤礼见到萧华出来,笑呵呵的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