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六部主官,唯一空着的是户部尚书。
李林甫拿这个当诱饵,一直在吊着杨慎矜,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将这个位置给了对方,以杨慎矜的性子,绝不肯再依附自己。
事实上,从伏猎侍郎萧炅的任命上就能看出,李林甫真正心仪接手户部的,是萧炅。
因为萧炅是他的人,也很听话。
如今是户部侍郎兼任太府少卿,两大财政机构的副官。
另一位户部侍郎王鉷,是李林甫制衡杨慎矜的手段,这对表叔侄一旦联合起来,非常让人头疼,离间其关系,才是李林甫的目的。
所以李林甫与王鉷的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儿子李岫在旁陪同。
而李岫的作用就是挑拨。
因为他爹是宰相,宰相总不能干挑拨离间的事情,多跌份啊。
“你阿娘,是娼妓出身?”
大中午的,李岫和王鉷将完工之后的华清宫账目,呈交李林甫审阅。
但凡是花钱的地方,李林甫监管的都比较严格,在几名幕僚的协助下,一笔一笔的计算着开支。
而在下方等候的李岫,冷不丁的突然给王鉷来了这么劲爆的一句。
王鉷差点忍不住一口浓痰吐李岫脸上,脸色铁青道:
“四郎何故辱我亲母?”
李岫呵呵一笑:“我以前不好意思问,可是近来传的有些离谱,我才想着找你求证一下,你不要介意。”
王鉷神情冰冷道:
“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传言?”
他的母亲,并不是娼妓,因为不陪睡,是个舞伎,当年在长安还挺出名。
这就是为什么王鉷才华高绝,但是无论在家里还是朝堂,都非常谦让自己的弟弟王焊,因为王焊是嫡出,他是庶出。
李岫小声道:“杨太府说的。”
王鉷顿时一愣,这种粗浅的挑拨手段,他不是看不出来,但却百分之百会上钩。
为什么呢?因为杨慎矜从前甚至当着他爹的面,指斥阿娘出身卑贱。
所以王鉷完全相信李岫,这话绝对就是杨慎矜那个老不死说的。
世家子弟最在意的就是出身,首重嫡庶,再者就是生母的出身是否高贵,子凭母贵可不是白叫的。
十王宅里那么多亲王,嫡庶之分已经淡化,那么谁尊谁卑,看的就是生母。
李林甫故意对下方儿子的挑拨视若不见,实则非常关注,他知道王鉷这个人非常不简单,城府心机已臻大成,唯一的命门,就是生母的出生问题。
既然王鉷一直在掩盖,那么李林甫自然就要给你捅出来,你们不好过,我才好过。
王鉷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于是赶忙转移道:
“圣人十月要移仗华清宫,届时贵妃的兄弟姊妹,也需要在骊山有宅邸安顿,以便贵妃随时召见,圣人说的赐宅,是不是也包含这一部分?”
李林甫愣住了,忍不住抬头看向王鉷。
你特么贴着屁股拍马屁啊?又要花钱?
李林甫是个人精,他第一时间便猜到,王鉷今天既然敢这么说,那么私下里一定已经跟杨家通过气了,以王鉷的性子,不可能将这个人情让给别人。
李岫正要开口斥责几句,被李林甫给拦下了。
杨玉环新封贵妃,权势正盛,这个时候得罪人家,实属不智。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本相自有决断,”李林甫淡淡道。
既然宅子肯定要修,那么这个人情只能落在他头上,虽然他猜到,王鉷很可能是这么跟杨家说的:我会奏请右相,为你们在骊山修建别院。
王鉷微笑点头:“一切由右相做主。”
接下来,华清宫的工程事宜,查账结束,备档户部之后,这项工程便算是尘封了。
王鉷接下来,还要继续给圣人修建内库,预计也是在今年年底完工。
等到王鉷离开之后,李岫第一时间怒骂道:
“这个狗东西,见缝就钻,才封贵妃没多久,杨家人还没有进京呢,他就上杆子巴结人家,真是一条狗啊。”
李林甫一脸疲惫道:
“没有一个安分的,各人都有各人的盘算,王鉷不甘寂寞啊,一个户部侍郎都喂不饱,这个人的野心怕不是与韦坚不相上下,都惦记着老夫屁股下面这个位置,你现在知道为父这个宰相不好当了吧?”
“也是辛劳阿爷了,摊上这么一群眼睛全都盯着国库的王八蛋,”李岫恨恨道:
“王鉷近日一定去过隋王宅。”
李林甫顿时笑道:
“你还算开窍,杨大娘与杨銛不和,就连贵妃也出手安置自己的姐夫,以期姐弟和睦,王鉷这次巴结人家,一定是从杨三娘处下手,十八郎在的时候,他连隋王宅的大门都不愿迈进去,如今贵妃得宠,舔着个脸便去了,这种人翻脸的时候,最要小心,他会不择手段的。”
“终究是个小人,难登大雅,”说着,李岫直接起身道:
“儿子现在就去一趟隋王宅,将事情都说清楚,修宅子,是阿爷批的,人情万不能落在王鉷那个狗东西头上。”
李林甫起身向卧房走去,挥手道:
“去吧,记住了,任何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