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并不看跪在城楼前、后背插着三支羽箭还没有拔下止血的那名侍卫,侧身看向景王,说道:“统兵之道,说来玄妙,然而真正将一切都摊开到眼前,殿下大概不会觉得真有多玄妙吧?”
景王赵湍眺望远近战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
“你父为蔡贼矫诏所杀,京中有人在官家前哭诉大越痛失良臣名帅,朝臣欲掩盖此事,反驳说统兵小术尔,西军成名将臣数十人众,随便一人便能取而代之。可恨当年并无人看破其中的荒谬。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不以为意,也是近年来才有所思,但还是不如目睹这一切来得深刻。王家将门所传,果真是御兵奇术啊!”
在景王赵湍他们看来,徐怀除了超群的个人武勇之外,统兵作战的本领,只可能是来自家传。
即便王孝成死时,徐怀尚在襁褓之中,王举也避难于外,但无论是著述,还是徐武碛等人作为王孝成的亲随部将也早就受王孝成教诲,保证传承不断,是没有问题的。
“殿下谬赞!”徐怀谦道。
“张辛,你可看出些什么门道来?”景王赵湍看向张辛问道。
“……”张辛脸色沉毅的点点头,整个上午就站城楼上观望,当然感触很深,只是要叫他说出来,一时又觉得说不好。
好在景王赵湍也没有硬要考他的意思,容他慢慢思量。
张辛这时候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只要凌坚、余珙等人率部守在城下岿然不动,凿冰人马再散乱,伤亡再重,暂时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又恰恰是那些带队凿冰的都将表现太差强人意,不仅叫凌坚、余珙等人更具信心,也叫城楼上下内外观战的将吏、士卒,甚至包括被打溃逃回来的军吏、士卒,认定景王战前选凌坚、余珙等人为将,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要不然的话,就算景王将顾大钧等指挥使都强调到身边充当侍卫,那么多的正副都将,又怎么可能真正服庸凌坚、余珙等人的节制、调用?
军中最可怕的就是上下倒置,真正临敌时,那些心怀怨意的都将们,可以动手脚的地方绝对不少,哪怕看凌坚等部遇险,他们按兵不动,就能左右战局。
而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将两千多守陵军完全打散掉重组。
所以,徐怀安排今日继续凿冰,依旧不是凿冰,还是昨日选将的延续,接下来才能真正的以凌坚、余珙等五部为核心,重建守城兵马。
“成德要如何处置,他也是立功心切……”张辛看向跪在城下请罪的那名侍卫,问景王。
见景王赵湍有所犹豫的看过来,徐怀淡然说道:“一切全凭殿下来拿主意!”
景王赵湍咬了咬牙,说道:“当年荀彧劝曹操伐绍,有四胜四败之论,其中‘武胜’最为核心就是严明军纪、不得宽严自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成德是我身边人,但恰恰如此,不能因他坏了规矩!张辛,你去监斩……”
“将不从军令的成德捆绑起来,一并押赴刑台处斩!”张辛瞪大虎目,努力叫自己不回避成德苦苦哀求的眼神,下令将成德押赴北城楼前临时用土堆填出来的刑台,四名临阵脱逃的都将早已经被捆绑在那里,等候行刑。
看着张辛走下城楼,带上刘师望乘马赶往北城楼北的刑台,很快就见五人头颅落地,身子倒伏在地上,鲜血从颈脖汩汩流出——这种情形实要比兵卒在远处为虏骑射杀,更叫乔继恩、高惠鸿、陈由贵、朱勋、顾大钧等人感到刺激、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