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城一高附近还有一所大学的分校。

大学生比高中生自由多了，校门口来来往往总是热闹。

学校附近书店的老板这次总算开窍，只做高中生生意要赔死，于是翻新装修下了血本儿，原有布局全部打乱，还兑下了隔壁那家歇了业的便利店，两家门市打通，区域一分为三，一块儿是可租借的课外书，一块儿是教辅材料和杂志，还有一块儿卖文具礼品。

曾经的小窝棚摇身一变，成了一条街最漂亮最显眼的门头，取名心宜书店，一推门，门口挂着的贝壳风铃便会哗啦啦地响，还能闻到浅浅的油墨香。

夏蔚这次去，把之前借的一摞海贼王还了，顺脚去礼品区逛了一圈，给她的荣城一卡通挑了个塑料新卡套。

每个城市都有这样的一卡通，主要作用是刷卡坐公交，夏蔚周末出行基本靠它，只是丢三落四的毛病难改，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外公上周又去帮她补办了一张新的，夏蔚把公交卡塞入卡套，想着这次要是再丢，她以后就只配步行。

“这上面是谁啊？”米盈侧过来，指着卡套上的人。

“死神，朽木白哉，我超喜欢。”夏蔚双手放胸前，喊了一句台词：“散れ！”

吓米盈一跳。

“中二病吧你。”

米盈去心宜书店的收获可比夏蔚多，流沙外壳的本子，带一个毛茸茸挂件的圆珠笔，有香味的便利贴，珊瑚绒的坐垫......她还买了个马克杯，柴犬造型，两只耳朵是立起来的。夏蔚举过来，仰头：“哎，这喝水不戳眼睛吗？”

“烦死了你！还给我！”米盈踢夏蔚凳子，“让开！我去接水。”

开水房在一楼，不大，每到大课间，门口总是排大队，许多女生一手一个大暖壶来接水，中午回宿舍洗头发。

午休时间只有一小时，洗头和午饭只能二选一，米盈头发又细又软，稍微油一点就贴头皮，丑死了，她宁愿饿肚子也要隔天一洗，洗完了擦不干，就又要从宿舍跑回教学楼，入冬冷风一吹，都结冰了。

“周三洗一次得了，这样会感冒的。”下午第一节是英语，夏蔚临阵磨枪，埋头背单词。她头发不爱出油，总扎马尾也看不出来。

“感冒更好，我就请病假回家。”米盈坐在座位梳刘海，吃豆沙面包和酸奶，夏蔚给她捎的。

“夏蔚，我决定以后不讨厌你了。”

夏蔚抬头，用笔尖挠挠头发：“啊？”

“因为我有更讨厌的人了。”说这话的时候，米盈音量压低了几分。她捅捅夏蔚，示意她看第一排，“我们寝室那个黄佳韵，我咋这么烦她呢？”

黄佳韵个子矮，瘦，话又少，总能看她埋头学习，除了做操平时好像连教室都不怎么出，这样的人往往在班里没什么存在感，但她成绩好，上次期中夏蔚考班里第一，她考第三，和第二名差两分。

“她怎么惹你啦？”

“刚刚中午我回去洗头发，她也在寝室，让我小点声，她要睡觉。有毛病吧？我就擦个头发而已，能多大噪音？”米盈说，“我还没说她呢！每天晚上回寝室，大家都在聊天，就她抱个英语书站在窗边读读读，口语好点也行啊？难听死了，我说她吵了吗？”

米盈总结她讨厌黄佳韵的点：“最烦这种装上进的，我们都废物是吧？显着她了。”

夏蔚不知怎么接话，她寝室八个人都还挺和谐的，没有这种矛盾。

“不合群也就罢了，大不了别交朋友，偏偏上周末寝室出去逛街，她也去了，我们中午说吃烤肉，就她，偏要去商场地下那个美食城，那有什么好吃的啊？最后我们少数服从多数，她自己一票，人家当场甩脸，走了。”

米盈很想和夏蔚一起吐槽这朵奇葩，毕竟拉近友谊的好方法就是找一个共同的敌人，奈何夏蔚不发表意见，只说：“美食城还行啊，有一家蛋包饭，绝了。”

“......”米盈撂下脸，盯着夏蔚看了一会儿，“夏蔚，你就当你的老好人吧。”

......生气了。

夏蔚不觉得自己是老好人，她不是怂，也不是反应迟钝，只是很多矛盾在她眼里根本没必要。

同学嘛，处得来就当好朋友，处不来也没必要吵得脸红脖子粗，一些芝麻大小的事就更不用纠结。

反正要在一块三年呢，现在就吵，以后没法过了。她可不想自己多年以后参加同学聚会，要假惺惺地和扯头发干过架的同学拥抱碰杯，回家还要偷笑：该，那孙子现在过得可差。

何苦的呢？

不止一次有人问她，你不觉得你同桌一直欺负你么？说话颐指气使的，你还总给她带吃的。

夏蔚就笑：“米盈啊？她也给我带吃的，上个周末回家她给我带了马卡龙，马卡龙和面包比，还是我占便宜吧。”

冬天教室里暖和，下午第一节最容易犯困。

英语老师讲课胸前带着小麦克，呜呜噪噪更像念经，米盈脑袋几次差点砸桌面上，夏蔚写张小纸条，用胳膊肘推了过去。

“明天周五，晚上书店？”

午后的冬日阳光罩在教室里，像是一层朦胧的雾。

米盈揉揉眼睛，轻轻切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