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斧头,”外公说,“你把这斧头磨得越快,越锋利光亮,你能劈开的门就越多,人生的很多东西,都藏在那些门后面。你原地不动,就只能看到门板,把斧头挥起来,一扇又一扇,你就能看到一片好风光。”
夏蔚皱着眉,没说话。她好像稍稍明白外公和老爸从不干涉她看书,看动漫,打游戏,允许她为那些看似无用的休闲娱乐付出时间精力的原因了。
因为那些也是风景。
她打boss时是团坦,要拉怪拉仇恨,这可是最重要的位置,她学了很久才上手。二十五人团,她混在一群成年人里,都很少出错的。
谁说这不是学习?
“不过夏夏,外公还想告诉你,磨斧头,其实也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电视里,春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难忘今宵,李谷一老师站在一群年轻人前,精气神儿一点不输,大裙摆超美,嗓子也超亮。
“最重要的,其实是你拎起斧头的这个动作。因为拎着斧头砍杀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很累的,难免有时闪了腕子闪了腰,这时候你怎么办?”
“原地坐下,歇会儿再来。”夏蔚不假思索。
“对喽,”外公点头笑,他的夏夏就是最聪明的,一点就透,“闯世界,要各凭本事,但不论何时何地,重新站起来的能力最重要,斧头钝了就再磨,但你得往前走。”
......
夏蔚感觉自己又行了。
谁家放二踢脚,砰的一声,把她脑子里那些打结的线团炸开,烧没了。
照外公所说,其实有些事情也未必急于求成?
反正斧头一直都在她手里,大不了慢慢磨,慢慢试。
巧的是,不再焦虑之后,脑袋上的高压电线也被挪走了,有些脉络通得更快。
夏蔚决定不给自己设什么目标,反倒在新学期后开学的几次英语小测里,分数都很高。
她一口气对完一整篇完形,红笔始终没落下去。
“你看吧,我就说嘛,夏蔚你很聪明,多用用功,物理那么难你都能考那么好,英语有什么可怕的,”班主任这次满意了,“接下来就多背背单词,词汇量不行,你做阅读题会吃力,难保高考时出什么幺蛾子......将来想考什么大学?说说?我给你看看分数线。”
夏蔚说,还没想好。
真的没想好,而且,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既然众生平等,生命的终点都是挂掉,那么我们能够拥有的只剩过程。春花秋月,高山低谷,每一个拓片都是来过这世上一次的证明。
夏蔚想拥有很多很多的拓片。
想在这个过程里打开更多的门,看更多的风景,反正斧头在她手里,没什么可怕。
......对吧?
郑渝家住的远,要坐半天的大客车的那种,别人住校都是每周末回一次家,他是一月一回,只有寒暑假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郑渝:[好不容易要到你的企鹅号,给你拜个年。]
夏蔚:[过年好 :)]
郑渝:[你的网名什么意思啊,英文。]
compass。
夏蔚从注册账号那天开始就用的这个昵称,从来没有换过。
她逗郑渝:[这么菜?这单词也不难吧?你词汇量不行。]
郑渝:[我英语菜?我看到你们班的榜了,你英语瘸腿儿那么厉害,好意思说我菜?]
一句话戳到夏蔚痛处了。
可郑渝毫无察觉,还在举例说明自己期末考试各科成绩以及前进排名,夏蔚气不打一处来,回怼:[你给绘画杂志投的稿呢?这都几个月了,人家过稿了吗?]
......于是郑渝也熄火了。
到底为啥要在大过年提起这么不愉快的话题啊!
郑渝讲起自己非常想学美术,可不论怎么磨家里人,都无果,就因为这事,刚刚年夜饭又吵一架。爸妈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一来学美术太烧钱了,二来他们认为将来报个好就业的大学专业,这一辈子才算稳稳当当。
梦想归梦想,谁年轻时候还没个梦想了?但是父母的职责,就是先指导你获取这辈子的温饱,温饱之上,再谈那些花里胡哨。
想学画画,等你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学。郑渝爸妈这样说。
“哎夏蔚,你打游戏吗?”
“打啊。”夏蔚说。
“ok,那你应该懂,我想当画师,那种游戏画师。”
......
受郑渝的启发,夏蔚也问了问自己,我有梦想吗?我以后想做什么?
答案竟然是空空。
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没什么梦想。
她从小到大出远门不多,不知道自己喜欢哪座城市,也不知道想考什么大学,至于专业啊就业前景啊什么的,则更是毫无概念,如果一定要说,她只是想考得远一点,想去大城市见一见,北京上海什么的,说来惭愧,她还没坐过地铁呢。
......如果连想去的目的地都没有,那这一路上辛苦跋涉,是为了什么?
刚刚度过十七岁生日的夏蔚,第一次开始思考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