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於不敢弄脏衣服,不敢用袖子,只能用手掌徒劳地摸着眼泪抽抽搭搭:“哥哥姐姐,对、对不起。小於错了……”
他错在哪里呢?
幼崽自己也很困惑。
可是没办法,他必须要道歉。
在这个家里,上到父母,下到弟妹,谁都可以使唤他,谁都可以欺负他。
如果有的选,小兔兔也不想这么逆来顺受。
然而不这么做,他要怎么活下去呢?
年长点儿的兔兔们只管把小的弄哭,不管哄。
他们还要继续放风筝,嬉闹着离开。
留下小於蹲在花丛里,一边哭一边向苜蓿们道歉:“是、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崽崽已经很棒了!
——那些家伙欺兔太甚!
——好讨厌的熊孩子……哦不,兔孩子。还是崽崽最好了。
——别哭别哭,我们的姐妹还会重新开花的,它会回来的。
——呜呜,宝宝不哭了,我心都碎了。
——崽崽要做一个坚强的崽崽,好不好?
男孩从出生就体弱,比同窝的兔兔们小一个号,很爱哭。
其实爸爸妈妈都说过,总是哭的孩子没有人会喜欢。可是忍不住。
他没有别的可以保护自己的能力,哭的唯一的宣泄方式。
但花花们鼓励他,小於吸了吸鼻子,使劲儿止住眼泪。
小手扒拉扒拉,捧起那朵被兄长摧残的小花。
再扒拉扒拉出一个坑,把它埋进去。
其他十六朵花儿也垂下头,举行一场小小的葬礼。
——崽崽别担心,明天春风来了,就会再见啦。
有谁在幼崽的耳边轻声道。
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的小於鼻子一酸,又掉下一滴泪珠。
晶莹的,纯净的,带着无限纯真与柔软的爱意。
它滴在小小的土包上,渗进泥壤里,落入分崩离析的花瓣。
小兔兔和花儿们都没有注意到,随着那滴泪,整个大地亮了一瞬,如同向周围延展的、蓬勃的生命脉络。
不远处,正在争夺风筝的老五和老九,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脚下都被什么藤蔓状的植物忽然缠住了,摔了个狗啃泥。
昨天刚下过雨,他们七手八脚狼狈地倒在泥坑里,有一个差点从山坡上滚下去。
兔兔们最爱干净了,弄得一身脏兮兮的泥,可忍不了。
而且早上出门新换的衣服搞成这样,一定会被爸爸妈妈骂的。
熊……哦不,兔孩子们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眼中的绝望,一同痛哭起来。
啊哦。
小於什么都不知道。
*
孩子们期期艾艾回到家,却并没有迎来爸妈的一通骂。
家里有客人。
戴着牛仔帽和墨镜,叼着没点燃的烟,脸上还有疤。
总之就是看起来不像好人。
兔兔幼崽们都是很胆小的,看见这样恶劣的长相,互相挤着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对孩子们向来淡漠的垂耳兔夫妇,对这个陌生男人却很巴结。
指挥着留在家里的小兔崽子端茶倒水,自己脸上也一直端着笑。
老九比其他姊妹们多见过一点世面,转了转眼睛,神情惊恐:“这是……兔贩子。”
兔兔的繁殖力太强,垂耳兔夫妇和其他成年兔伴侣一样,每年生两次,每窝好些只。
家里是养不下的,于是星际兔贩子一年来两回,买下多余的小兔子们带走。
这是绒绒球星约定俗成的规矩,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成年兔兔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幼崽兔兔们也很清楚自己迟早要面临这一天。
至于卖掉之后会去哪里,做什么,孩子们不知道,父母也不关心。
总之,以前离开的哥哥姐姐们,没有一个回来过。
老五不担心。他是爸妈的最爱,肯定不会被卖掉。
老九一向聪慧,也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但她还是没有五哥那么自信。
其他孩子们各有各的小心思、小算盘,愁眉苦脸。
有的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有的则向往外面的世界。
小於最后一个进来。
其他孩子们满身泥浆,一个个小花脸、脏兮兮。
唯有他干干净净,眼睛因为哭过一场更显明亮水润,像夏天泡在冰块里的葡萄,看着就叫人心都静了。
兔贩子可不迷糊,手指夹着烟,眯起眼睛:“哎,这个小东西多大了?”
垂耳兔夫妇对视一眼。
他们原本没想把小於卖掉来着。
桀骜的老五踱几步,当着小於的面,折下其中一朵紫花,用鞋尖碾了碾。
小於认得那一朵,十分钟前,还在说“最喜欢崽崽”。
现在,它垂着头,在老五的鞋底零落。
小幼崽难过地哭了出来。
这也是恶劣的兄姊们的目的——谁让这个笨蛋弟弟这么爱哭,那就当然要多欺负他啦。
老九扬扬下巴:“十七,知错了没?”
小於不敢弄脏衣服,不敢用袖子,只能用手掌徒劳地摸着眼泪抽抽搭搭:“哥哥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