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露面,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说到底也是担心为百里安带来没必要的麻烦。
推开小山居那熟悉的竹篱小门,在百里安看到露天庭院之中,坐在凉石小桌上细品香茗的那名道人的时候,百里安心中的迷惑顿时一扫而空。
“擎翱真人?”
百里安走进山居小院,林叶间摇曳天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神色从刹那惊讶很快变为平静。
他并未将来者当做是客,自顾自地行至湖边找到自己平日里钓鱼的鱼竿,低头换钩缠线,神情平静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真仙教教主大人的尊称是这个吧?”
说来也是奇怪,分明对于蜀辞而言,沧南衣才是她毕生之中最大的敌人之一。
可是在沧南衣面前,她对于自己的身份隐藏,似乎并无太多的忌讳。
而论实力而言,这位真仙教教主大人的威胁,却是不及沧南衣的。
原来,在这世间,威胁与敌人,也是可以分很多种的。
沧南衣对于蜀辞而言,就像是黑与白,二者之间,是明明白白对立所不能容的。
可正因为是黑与白,非黑即白总是能够一眼辨得清楚。
可有些敌人,却是不一样的。
擎翱真人两只手稳稳地端着茶杯安静饮着,热雾映着他眼底一片深如渊海之色,仿佛怎么瞧也瞧不透彻。
他仿佛没有听见百里安的话语一般,旁若无人的品茶安静了许久。
打破这安静的还是看到擎翱真人那一刻面色大变的尚昌。
他脸色惨白,飞一般地冲击屋子里寻人。
擎翱真人连余光都未曾动一下,却好似被尚昌的这个反应给逗趣了,他冷漠的唇角微微抽动,好似笑了一下,开口说话时,嗓音是与他模样并不相符的苍老沙哑。
“如此着急,看来果真是已经知晓了真仙教最大的秘密,放心吧,紫魔蛊存活生长的周期太长。
必须是在宿主并不知晓自己种蛊的情况下,才能够成功长大,既然你们兄弟二人早有提防,本座也不可能亲自动手,来浪费一只紫魔蛊。
毕竟这东西,常年用在你们昆仑妖仙身上,也是十分珍贵的。”
尚昌在屋内发现昏迷不醒的兄长,见他只是晕了过去,身体间并无大恙,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擎翱真人这一番直白的话语,眼眸瞬然猩红,像是沁了血,嘴唇颤了几颤也没能说出句话来。
百里安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手里的鱼竿摆弄好,淡淡道:“这话想来擎翱真人也只会当着我们的面说说了,守境者被你手底下的人处理得这么干净。
青玄女官那样的人,纵然是半点蛛丝马迹的疑心都不会轻易放过,可她能够叫真人布置得半点脾气都未发作出来,可见手段之高明。”
擎翱真人手指轻抚茶杯,漠然道:“远不及小友手段高明,昆仑妖仙子民对娘娘的虔诚之心,如山岳一般不可动摇。
我初来昆仑山之时,从未见过哪个国度,从未见过哪个种族,举族上下一心,能够对一人崇奉到如此不可撼动的地步,那一年,我不得不承认,昆仑一族,强大得的确令人感到敬畏。”
说到最后,他那漠然的情绪里,明显带有了几分自满之意。
这自满之意自然不是来自于昆仑山本身有多强大。
而是那样一个强大坚不可摧的昆仑一族,因为有他的存在,成就了今日这般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模样。
百里安未曾亲眼见证过,无法想象昆仑山上下一心,敬仰信奉一位神灵的场景。
不过想来沧南衣她自己,也无法在那经年里,如同‘愚公移山’一般,一点一滴的微妙变化里感受到自己子民的心境变化吧?
她固然强大,也可看破红尘人心。
但最主要的问题,不论她的子民是否信仰于她,人心始终是善变复杂的。
她看得清其中的善变复杂,但更叫擎翱真人钻了空子的是,她对于世人也好,子民也罢,从未在意重视过旁人是否真心信奉于她。
昆仑山中,世外桃源之地,人心善变未改,只是信仰在悄然之中动摇改变。
擎翱真人垂眸间,倒映在碧青茶水里的眸子有追忆之色:“本座是个失败者,可是在昆仑山中,却做了一件自豪之举,能够亲手击垮这不败的传说,动摇昆仑山的根基,将这个屹立不倒的神明腐蚀得信徒不再,动荡生疑,断她香火的,放眼六界,仙尊祝斩做不到的事情,本座却可以做到。”
百里安失笑道:“这听起来,阁下想要的,似乎并非是紫魔蛊成长起来,食空宿主精神灵魂,成为一具具能够为你所用的傀儡。
阁下更享受的是,紫魔蛊在食吃宿主内脏神志意识的那个过程里,虔诚信仰一人的心不再强大,开始出现漏洞空缺,看到他们不安、怀疑、甚至是怨恨自己心中敬若神明的那个存在。”
擎翱真人终于抬起头来,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出现了一种极致的情绪,就仿佛在许久的自我孤独里终于找到了灵魂共鸣的知己。
那是一种仿佛看到了同伴的眼神。
“这才是真正的……有意义的弑神!”
擎翱真人眼底的疯狂之色乍起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