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去有人来 国庆过后没多久, 赵秀云收到张莹莹的第一封信,她上过初中, 文化程度虽然不大高, 但字句还是通顺的。 信里写“广州是座大城市,珠江里成百上千的人在强身健体,为去到一步之隔的香江做准备。” 报纸上天天报道”大逃港“, 尤其是摘帽子之后, 愈演愈烈,即使千里之外, 大家也都一清二楚。 赵秀云却有预感, 这种风向不会持续太久的。 她的直觉一向准, 有时候是一种说不出根据的敏锐。 方海于另一件事上也有自己的直觉, 夫妻俩夜里聊天的时候, 他说:“最近变动很多。” 今年转业的人尤其多, 其实一月份的时候下发过一份体制编制调整的文件,当时已经是人心惶惶,但他觉得到不了自己, 现在想想, 当时李师长让他来市里借调的语重心长, 也很有深意。 赵秀云对他们部队的事反而不是很清楚, 说:“都有谁调了?” 方海说了些她认识的人, 这还是职位不低的,基层更是不知道多少。 赵秀云说句不客气的, 这会转业的只怕都是那些多年没升迁的, 也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心里听过算,毕竟跟自家没多大关系。 她是想得挺好的, 可惜没过几天就知道,凡事都是有因有果的。 高明他爸高天,也要转业。 高家祖籍山东,高天会回青岛某国企工作,中间隔的一千里,禾儿回到家就闷闷不乐。 赵秀云也没法叫人不走啊,不过还是把高明叫到家里说:“回青岛也得好好学习,别跟你爸犯倔。” 高明已经不是那个没法照顾自己的小孩子,一夜之间好像有成年人的样子,他一贯比小伙伴里的两个小姑娘想得多,更坚强,笑笑说:“没事的赵阿姨,再过四年,我一定会考回沪市的。” 再过四年就是高考,孩子的志气高是好事,在分开这件事上,他比禾儿想得开。 小姑娘一张脸都是皱的,这毕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甚至还有闹脾气的意思。 你回去,我就不理你。 赵秀云只得跟孩子说:“你明年中考要是考得好,妈妈带你们去青岛玩。” 现在一家四个都寒暑假,孩子爸爸的虽然短一点,也不是凑不出时间来。 禾儿果然阴转晴,已经掐着手指数还有几天就是中考,怎么看怎么孩子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高明寄来第一封信,她还从来没有收过信,毕竟也没有需要写信才可以联系人。 为省邮票,信封里鼓鼓囊囊塞了四封信,家里每个人都有份。 苗苗捏着自己那张,难掩兴奋道:“我有信啦。” 对孩子来说,这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赵秀云那封简单,只报平安,说青岛学校的情况,又说沪市的功课难一些,自己能跟得上。 她最担心的就是孩子的教育问题,回信的时候寄去两本新出的教辅书。 禾儿那封可以说是长篇大论,她躲在房间里看一晚上,出门跟爸爸妈妈说:“高明过得不错。” 说话就说话,怎么一副长辈的欣慰样子。 赵秀云觉得禾儿在高明身上寄托着一种做姐姐的感情,像操心苗苗一样操心他。 反正小孩子的事,有时候她是不大管的,也顾不上。 77级的学生是三月份入学,只有三年半的上课时间,为了补上所缺的半年课,大二学生们和78级新生要一起上的课非常多,学校由此搞了一个“一对一”帮扶。 赵秀云做为沪市常住人口,一位来自新疆的学妹许丽清成了她的帮扶对象。 许丽清祖籍东北,父母早年支援新疆,是在兵团出生、长大,对沿海的一切充满好奇。 她是应届学生,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岁,赵秀云有时候看着她像个孩子,平常总给她辅导功课,有时候也带她回家吃饭。 震旦的食堂,上学期因为椅子不够,大家都是站着吃饭,这学期勉强改善,是几位老教授给捐的小板凳,数量虽然多,坐起来也很艰苦。 许丽清人高马大,有将近一米八,开学没多久就因为把旧椅子坐塌,闻名全校。 正是讲脸面的年纪,小姑娘就有点不爱去食堂,觉得打饭阿姨都在笑话她,每回都是随便买两个馒头,找个地方窝着吃。 赵秀云向来心肠软,看过几次觉得不行,索性收她点伙食费,总给她带吃的。 许丽清投桃报李,老觉得应该也为学姐做点什么,苦思琢磨,终于找到自己能发光发热的地方,那就是做衣服。 每年的冬天,赵秀云都很为织毛衣而苦恼,偏偏这件事上方海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说“要不到百货大楼买吧”。 要是能这么做,赵秀云早这么做了,但一种莫名的倔强支撑着她,加上买着实不划算,所以她每年都是亲手织。 别的不说,孩子一年长一茬,就得让人花大功夫,尤其是禾儿在今年一口气长到快一米六,常常是这个月的新衣服,下个月裤腿就短一截,叫当家人心里苦。 许丽清也是偶然看学姐在织毛衣,只觉得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