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是嫌我的床没你的干净?”
“也不是。”陈流火犹豫了两秒,在她委屈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是怕睡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你的脚。”
“哦,原来如此。”张安竹费劲地挪了挪,“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这样就不会碰到了。”
“那行,”陈流火说,“我去拿被子。”
他把自己的被子和枕头拿了过来。
整整齐齐地铺在床的空位上,然后躺了进去。
“晚安。”张安竹说。
“晚安。”
……
灯灭了。
幽暗顿时铺满了房间,像是只大黑笔,将所有的光亮、动静都直接涂掉了。
很静,静得陈流火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在说完晚安的后半个小时里,可能是因为脚上的疼痛,张安竹的呼吸一直都没有放缓,偶尔还会发出压抑到极低的吸气声。
“脚很疼吗?”陈流火问。
张安竹愣了愣,回答:“还行,就是搁着不能动有点别扭……你还没睡着呢?”
“没有。”陈流火回答完,又怕她觉得是她吵到了他,立即补充了句,“可能下午在沙发上眯过,现在不怎么困。”
“哦……”她说,“既然睡不着,聊聊?”
陈流火问:“聊什么?”
“什么都行。”
“你起个头吧。”
张安竹想了想,开了个非常之平淡无奇的头。
“年过得怎么样?”
陈流火说,“就那样,天天和我妈一块走亲戚,每天大鱼大肉的,不瞒你说,我也重了好几斤。”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陈流火闭着眼,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还做了个噩梦,梦到我的腹肌都消失了,吓死我了,连忙爬起来检查。”
“检查的结果呢?”
“幸好,还在。”陈流火做了个抹冷汗的动作,不过估计她也看不见。
“哈哈哈,”张安竹笑得床都在抖,她一边笑一边说,“我不信,除非你也让我看看。”
“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陈流火转了个话题,又问,“你呢,和你爸妈没事了?”
张安竹的笑声突然静了下去。
“我就是随便问问的,”陈流火咳嗽了一声,“不想说这个也没事,换……”
“算是和解了吧。”张安竹开口,“那天给你打完电话以后,回去我就冲我妈,说了一大堆话,都是这么多年压在我心里的话……”
她的声音里突然涌出了一丝鼻音,“当时把我妈都说哭了,她……她说,说她一直不知道,原来我还有这么多事情都没告诉过她……”
陈流火睁开眼,迟疑了会儿,他抬起手,将手放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地轻轻摸着她的长发。
“她一定是觉得对不起你。”
慢慢地,张安竹的身子微微挪动,上半身就这么挨了过来。
陈流火没有动,只是又闭上了眼,手揽住了她的肩。
她靠在他身边,含混地说,“应该吧。”
“然后……你和你妈就和解了?”
“也不全是,”张安竹吸了吸鼻子,“之前有一件事,我一直很介怀……嗯,就是我最需要我妈的时候,她却放弃了我,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但那天我才知道,原来那几天……我妈刚好急性胆结石发作,在医院里抢救……她怕我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我,也不许我爸对我提起来。”
陈流火恍然,“所以你的心结就彻底解开了。”
“嗯,算是吧。”张安竹轻轻地叹了声气,将手伸过来,在黑暗中摸了会儿,找到了陈流火的手,握住了,“而且这次回去,我发现她……跟我的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头发白了好多,好像眼睛也有点儿老花了。”
那一刻,她突然想,父母还能伴随她多少时间呢?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我们自出生起,就注定终究会有与至亲至爱之人分离的一天,只是小时候这个数字似乎很大,未来也很长,所以我们从来不会去花时间和精力去关心。
当结局就在眼前时,我们才会不由自主地刹车减速。
正如直到那一刻,她才忽地震动,发觉她从来不曾正视过的最后的分离的日子,随时可能到来。
或许某一天她睁开眼,他们中的某一人就已经和她分别。
并且,永远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即便再后悔也无用。
陈流火叹了口气,说:“所以,珍惜吧。”
静了静,她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张安竹捏着他的手指,轻声问,“有什么人或东西,是你珍惜的,舍不得失去的?”
珍惜的、舍不得失去的?
陈流火想了想,说:“我妈,还有……”
他顿了下,睁开眼,扭头看向张安竹的方向。
房间内明明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却仿佛看见她也微仰起脸,睁大着那双凤眼,静静地望着他。
在黑暗中,她的目光像两团火,明亮的燃烧着,灼热地烫着他的脸、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