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风萧瑟,高曦月沉沉睡去,弘历却负手站在殿外,冷声问道。
“你所言为真?”
进忠躬身垂首,略显阴柔的声音此刻却极为坚定,恭敬的回禀道。
“回皇上,前些时日奴才便瞧着齐汝齐太医为娘娘请脉时精力不济,恍惚有心虚躲闪之意,便多留心了几分,一日下值后,奴才斗胆悄悄跟去了太医院,恰好看着了慈宁宫的福伽姑姑与齐太医好似在密谋什么……”
他顿了顿,只听到上首之人的气息愈发沉重,便捏了捏手心的冷汗,接着半真半假的说道。
“奴才不敢离得太近,只隐约听到了,高氏,药,脑袋……旁的,就听不清了……”
良久的沉默后,弘历只觉得心口怒火上涌,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暴虐气息,他紧咬着牙,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不敢想象月儿当初究竟被他们算计的有多凄惨,也不敢想象太后的手究竟伸的有多长。
“……去查。”
他面色阴沉,语气冰冷道。
“此事就交由你去查,朕让毓瑚在旁协助,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丝毫隐瞒!”
“奴才遵旨。”
隐晦的看了眼处在暴怒边缘的帝王,进忠躬身退了下去,走到殿外,被沁入骨髓的凉风吹拂,他浑身的冷汗才察觉到有如实质的凉意。
查,当然要查,甚好。因为他说的是真的,他这么多天细细查探过,齐汝和太后确实曾想要害过娘娘,也差一点儿就要成功了。
此时来查,交给他来查,甚好。因为他说的是假的,齐汝这几日压根没有和福伽密谋,是他编造的。
但他可曾冤枉过他们?当然不曾。
那些恶事都是他们曾经做下的,而他只不过是让这些恶事以一种最合适的手段呈在了皇上跟前而已。
娘娘何曾不冤?何曾不委屈?她那般柔弱高贵的人,生来就不该受这些苦楚。
而造成娘娘所受苦楚的人,通通都该去死。
他虽能力有限,可皇上能做到,而他最应该做的,就是让皇上的刀子准确的落在那些恶人身上,为她除去所有的障碍。
他有野心,也有欲望,更想往上爬。但前提是,娘娘要安好,要尊贵,要做人上人。
如此,他才可心安。
……
翌日,长春宫内座无虚席。
嫔妃们皆是早早就来到,左顾右盼,面面相觑,就连刚解了禁足的金贵人金玉妍和向来清高不争的娴妃如懿,也都提前入了座。
金玉妍目前是处于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尤其是看着一脸淡然自若的如懿,心里的恼恨都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整整一个月,她被禁足了整整一个月,封号没了,位份降了,孩子被抱走了,宠爱短时间内估计也是痴心妄想了!
就因为皇上往咸福宫走了这么一趟,她被罚了,而贵妃那么个眼瞅着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竟复了宠了,皇上竟还封她为皇贵妃,那可是皇贵妃啊!位同副后的皇贵妃,就这么给了她了?凭什么啊!
她心里愤愤不平,看着向来看不惯的如懿仍是一副清高不屈的模样,就憋不住自己那张嘴。
“哟,娴妃娘娘今儿来的倒是早,也对,咱们毕竟都是妃妾,对皇后娘娘敬重有礼也是应该的,就是瞧见您突然间这么规矩守礼,嫔妾心里着实意外惶恐啊!”
一派安静的殿内只有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如懿面色冷淡的看向她,其余人都缄默不言,只竖起了耳朵听个热闹,而身怀有孕的海兰却是看不了姐姐受一点委屈,立马站起身冲锋陷阵。
“金贵人,你为贵人,娴妃娘娘是妃位,你怎可如此以下犯上?”
金玉妍嗤笑一声,抬眼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仍旧无所畏惧的讽刺道。
“海贵人,你既也知道位份尊卑,可如今你我同为贵人,缘何要听你教训我?就凭你肚子里揣着的皇子?当谁没生过呢?”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冒犯娴妃了?我可没有一个字无礼之处,怎么,娴妃难道要在皇后娘娘的长春宫,肆意冤枉惩罚嫔妃吗?”
“你!”
海兰清丽的面上一片薄红,双目圆瞪的还想要说什么,就被一旁的如懿摇头制止,她只好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
如懿明面上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只是眼底却压抑着几分沉怒,沉声道。
“金贵人,本宫如何,自有皇上和皇后评断,你既已被皇上下旨罚过,便要学会谨言慎行,安分守己才是。”
闻言,金玉妍脸上的冷笑都维持不住了,果然还是那个她最讨厌的如懿,仅凭几句话,就能将她心底最深处的厌恶全都勾起来。
“娴妃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受教了。”
她眼下反倒是不紧不慢了,端起一旁的茶水慢吞吞的喝了一口,佯装惊讶道。
“怎么这贵妃娘娘还没到呢?”
“娴妃娘娘,嫔妾禁足的这些时日,倒是隐隐约约听说,皇上对贵妃娘娘宠爱有加,接去养心殿悉心照料不说,好似还晋封为皇贵妃了,不知是真的假的?”
片刻的沉默后,是如懿微哑的声音缓慢响起。
“自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