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有了充足的银粮,就有了充足的底气,可以放心施为。
只花了极短时间,永安县的赈灾工作就进入了正轨。
霍翎也办完了自己答应的事情。
除了将粮食送去县衙,她还亲自去了趟回春堂,请回春堂的陈大夫给流民看病。
陈大夫家中世代行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永安县医术最好的大夫。
上回方氏生病,也是请他上门医治。霍翎与他打过几次交道,一想到要找大夫,第一个就想到他。
陈大夫得知霍翎的来意,一口应下,却坚决不收诊金。
“霍姑娘大义,我也并非小气之人。回春堂开门做生意,药材费用不能免,我的诊金就不必了。”
在大方向上达成共识,霍翎又与陈大夫敲定细节。
她设置问诊棚,是为了不让灾民区出现传染性疾病,所以她不管陈大夫怎么给病人诊治,她只会结算治疗风寒发热,还有预防传染性疾病的药材费用。
陈大夫态度温和,也很坦荡。
他主动提出让霍家的人和回春堂的人一起按方抓药,方便双方进行对账。
这与信任无关,而是监督的存在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有过这样一番交谈,陈大夫对霍翎印象极佳,霍翎也很敬重这位年轻大夫。
连着下了数日的雪终于消停,霍翎坐在窗边,结算昨日的药材费用。
确定账目无误,她将银票和几块碎银子塞进荷包里。
无墨抱着一支红梅走进来:“小姐,你今日又要去城门口?”
霍翎绕到屏风后面,换出门的衣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城门口,既能添个热闹,又能及时掌握赈灾进度。”
红梅插入窗边花瓶,无墨往瓶子里倒了点儿水:“也对,家里也没什么消遣。就是这天愈发冷了,我怕小姐冻着。”
“多带个汤婆子吧。”
霍翎换好衣物,走到铜镜前,打开装满发带的妆匣,从中挑出与衣服同款的发带。
一根用来编发,一根缠绕几圈绑在腕间。
“今天学堂放假,阿泽在家吗?”
霍府不算大,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人。
无墨一边往汤婆子里灌热水,一边应道:“我听少爷身边伺候的人说,少爷最近和县令家公子玩得很好。今儿一大早上,县令家公子就上门来找他,两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既然霍泽不在家,霍翎也没说什么,先去了趟霍世鸣的书房。
霍世鸣书房里的存书很丰富,即使霍家祖上多出武将,但只要是传承多年的家族,都会有意识收藏各种书籍。
在霍家败落后,这些藏书也没有丢弃,大多保存了下来。
与守在门口的下人打了声招呼,霍翎推开沉重的木门,直奔角落书架。
那一面书架存放的都是医书,她从中挑出十本,装进木盒。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霍翎掀开帘子,望见一片密密麻麻的帐篷。
这些帐篷不知是从何处翻出来的,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污渍,凌乱拥挤地堆在一起,不时有面容愁苦的流民在帐篷间出入。
不远处有一队流民正在排队,等待登记进入帐篷区。
无墨也跟着往外看:“今儿的帐篷,瞧着比昨儿多了不少。”
霍翎道:“昨天有一个村子的灾民赶到了永安县。多出来的帐篷,应该都是用来安置他们的。”
“灾民区现在一共安置了多少人?”
“截止昨天傍晚,一千三百余人。”
下了马车,霍翎与无墨穿过一顶顶帐篷,在帐篷中心位置找到了粥棚和问诊棚。
这会儿不是吃饭的点,粥棚前面没什么人。一旁的问诊棚照例排起长队。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县衙发放的木牌凭证。
这是县衙为了方便管理流民而推行的举措。流民领粥看病都需要出示木牌。
但这项举措执行起来的力度并不大,本县的父老乡亲要是来领粥看病,大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霍翎对此心知肚明,却不出手干预。
反正她捐的银子就是这个数,银子扣完就没了。
钱是花在灾民身上,还是花在本地父老乡亲身上,对她来说都没有区别。
问诊棚里,陈大夫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天蓝色棉袄,眉眼温和,带着医者特有的慈悲与平和。被这么多病人团团围住,话语中依旧没有一丝不耐。
他正在给一位面容沧桑的老者把脉,药童在旁边给他打下手。
把好脉后,陈大夫又问了几个问题,老者边咳嗽边回答。
陈大夫迅速写好一张药方,记录下老者的信息,以及木牌凭证上的编号:“明日上午,去旁边的棚子取药。”
老者谢了又谢,才起身离去。
后面的病人坐了下来,陈大夫没有休息,继续重复方才的步骤。
直到听见旁人的议论惊叹声,他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霍翎。
给面前的病人开好药方,又对下一个病人道了声歉,请下一个病人稍等片刻。陈大夫走到霍翎面前,声音沙哑,显然是用嗓过度:“霍姑娘,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