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司的书房里,沈轻罗看着站在眼前的李尚宫,神情带着几分审视。
李尚宫低着头没有,一言不发,也不问为什么沈轻罗把自己叫来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自己看。
想来是已经猜到了缘由。
想到这里的沈轻罗还是有些可惜的,李尚宫无疑是聪明人,但是再聪明的人有了二心也不能再留下了。
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甚至十分的温和:“想来尚宫大人知道今日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李尚宫听她开口,缓缓抬头:“内司大人说笑了,下官怎么敢随意揣测内司大人的心思。”
她的神情依旧是十分的恭敬谦和,但是沈轻罗知道在那极具迷惑性的外表下,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简单。
沈轻罗微微放松了身子,指了指边上的座椅,换了个话题:“李尚宫也上了年纪了,就不用这么拘礼了,坐下说吧。”
李尚宫从善如流地坐下:“多谢内司大人。”
仿佛没有听懂沈轻罗说得那句上了年纪的意思。
沈轻罗没有直接问当初那个女官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尚宫是跟着老师的老人了,想来进内廷司也很多年了吧?”
李尚宫神情平静地回答:“是,下官从十五岁进内廷司做女吏,到现在已经三十年了。”
沈轻罗起身亲自为李尚宫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她身边:“那确实挺久了,尚宫大人一路从女吏做到如今的位置,真是不容易啊。”
李尚宫看了一眼茶杯,伸手接过,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毕竟下官没有显赫的家世,只能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她已经意识到了,沈轻罗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恭敬谦和的神情从她的脸上退去,变成了冷漠和不甘。
沈轻罗笑了笑,悠然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向后靠了靠:“所以尚宫大人讨厌我,想借赵金珠和孟司记的手坑我一次,只可惜你没有想到,你想做螳螂,身后却有黄雀。”
李尚宫捧着茶盏,清亮的茶汤倒映着她不再年轻的容颜,她恍惚间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时光过得真快啊。
她嗤笑一声:“身后有没有黄雀都不打紧,一朝天子一朝臣,内司大人不是早就惦记着我这个位置了?”
她把话挑明了,沈轻罗也不装傻,而是正视她:“确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我不觉得你做的有哪里不对,唯一的错可能就是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我。”
沈轻罗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换了她身在李尚宫的位置,也会想方设法地保住自己的地位,有时候并不一定要有什么恩怨,利益才是最直观的东西。
她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要牺牲掉这些和自己异心的人。
而李尚宫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先下手为强,利用孟司记和赵金珠给自己挖坑,在沈轻罗看来也无可厚非。
不过是成王败寇,称不上是非对错。
沈轻罗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汤上的浮沫:“这是去岁的旧茶,最后一点,今日饮完了就没有了,口感很好,李尚宫不尝尝吗?”
李尚宫看了看杯中的茶,低低笑出声:“是啊,喝完就再也没有了,真是可惜。”
沈轻罗唇角略弯:“旧茶总是要喝完的,就算是再好的东西,过了时间也就是过去了,新茶也有新茶的味道,不是吗?”
李尚宫久久没有说话,沉默良久,她仰首将茶杯里的茶汤一饮而尽。
缓慢地站起身子,李尚宫环视了一眼书房,她曾经无数次被于内司召来这里商讨处理内廷司的事务,也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坐上那个位置。
但是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她向着沈轻罗行了一礼,郑重而缓慢:“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沈轻罗点了点头:“去吧。”
李尚宫走出了书房,看着内廷司的大殿,看着来来往往的女官们,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和不甘。
沈轻罗没有计较她隐瞒了赵金珠妹妹的死,也没有拆穿她利用孟司记和赵金珠对皇后的香囊动手脚,她知道,不仅仅是看在她跟在于内司身边多年。
也是因为她不能让内廷司这样的丑闻闹到成帝的跟前,更是一个最好的让她闭上嘴自己离开的把柄。
毕竟要是沈轻罗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了,难免会引起其他几局尚官的恐慌和不满。
李尚宫很清楚,沈轻罗会一个一个动手将这些于内司留下的老人一个一个清出去,自己只是一个开头。
她隐约可以感受到,沈轻罗所谋甚大,但是这些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
凭借自己多年的积蓄和对内廷司的贡献,加上自己的退让,沈轻罗会让自己过一个安稳的晚年的。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奋斗半生的地方,大殿还是那样的恢弘森严,年轻的女官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