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皇帝让他到梁州平叛,说好给够一个月的粮草,实际磨蹭这么久,只给不到一半。
现在皇帝忽然被囚禁,想找人要都找不到。
自然,裴椹也没怎打西南义军,索性就不说什么了。
但人没打仗,饭要照吃。他又不像西南义军,只要没遇到坚壁清野的死命抵抗,打下一城后,就可以就地筹粮。尤其人家是在大本营,他是长途跋涉来。
而且在梁州是没怎么打仗,但如今胡人来袭,他手下的兵却是连着打了好几天,铁人都扛不住,只能先休养几日,同时等并州那边送粮草来。
司州的朱友君收到信后,倒是爽快来信表示感谢,并终于往洛阳方向挪窝。只是信中,他又忍不住试探裴椹的立场。
其实不止朱友君,眼见天下将乱,不少人都存了几分自己的心思,梁王父子,荆襄的薄胤,甚至是赵王,都给裴椹来过信,希望他能投向自己。
裴椹冷笑,看完就将这些信都扔进废纸堆里。
休兵数日,这天,杨元羿忽然来找裴椹。
但真见到他,杨元羿却又语气迟疑,支吾半晌才道:“俭之,我们在宫中发现一些书信。”
裴椹奇怪看他一眼,问:“什么信?”
杨元羿语气复杂,斟酌道:“是圣上与梁王、梁王世子之间的一些密信,有些是……关于你的。”
说着,他同时递上几封密信。
裴椹看他一眼,接过信后展开,起初神色还正常,看着看着,渐渐面无表情。
杨元羿神情也一片复杂,这些信他已经看过,清楚里面内容。
裴椹早年性子刚直,不得圣上喜爱,常和他父亲燕王一样,因一些小事被申斥。但梁王世子一向与他亲厚,梁王也将他看作子侄辈,在圣上申斥或对裴椹不满时,常常出言相劝,替裴椹周全。
杨元羿一直以为,梁王父子是看重裴椹,才屡屡帮他。然而这些密信却透露,梁王父子示好裴椹,其实是有意为之。
起初是梁王世子看重裴椹的祖父手握兵权,有意接近。后来裴椹也手握兵权时,皇帝也知道他的重要,开始唱白脸,刻意打压裴椹,以免他势力越来越大,不受控制。
而梁王父子则唱红脸施恩,如此一来,裴椹不得圣心,但又常得梁王父子帮助,可能会对圣上有所不满,但必然会对梁王父子愈发忠心,毕竟将来还是梁王父子坐天下,一朝天子一朝臣。
用圣上的话来说,这叫磨刀。裴椹是把好刀,但需要磨,他替梁王父子把刀磨好了,日后两人用着才顺手。而且像裴椹这样的人,和他祖父一样,一旦被施恩,从此报以忠诚后,定然很难再叛变。
看完这些信,杨元羿觉得圣上对梁王父子还真是用苦良心,果然是真想传位给他们。然而站在好友立场,他不由得替裴椹感到一阵寒心。
当年裴椹和梁王世子交好时,他刚好不在洛阳。但哪怕那两年不在洛阳,他也常听闻裴世子与梁王世子关系有多好,常一起郊游巡猎、出入梁王府。
杨元羿为此还写信调侃过裴椹,让他千万别有了新友,就忘了旧友。当时裴椹也特意回信,说不会。
然而现在来看,当年的相交,竟然都是处心积虑的接近?若一切施恩都是有意为之,那北地那次……
杨元羿看完这些信时,脊背一阵发冷,甚至忍不住愤懑,替好友不值。
然而裴椹看完,却收起信纸,面无表情问:“你从哪找到这些信的?”
杨元羿也不瞒着,开口道:“圣上的寝宫。”
正常情况下,杨元羿是绝不敢随便进皇帝寝宫的,哪怕皇帝如今不在长安。
但先前皇帝被囚禁,裴椹还没到长安时,就有传言说洛阳的叛军已经快打到长安,接着又有人说胡人就要打来,长安城内一时人心惶惶,不少有能力的人都开始出逃,就连长安宫留守的宫人,一听皇帝被囚,也都开始偷藏财物,想着出逃。
好在裴椹当时率军及时赶到,稳住了局面。这几天杨元羿也一直在处理这事,从想出逃甚至已经出逃的宫人那将财物追回。
也是赶巧,追回的贵重物品中,有几样刚好是皇帝寝宫的摆件,杨元羿便亲自带人将摆件放回,然后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这些信。
老皇帝在登基后不久,就迁都洛阳,但他每年都有回长安住一两个月的习惯,这些信就是他住在长安时,与一些心腹来往的密信。估计是从没想过自己寝宫会有被人大剌剌走进来的一天,所以老皇帝离开时,没把这些信都带走。
本来杨元羿也没敢看,可偏偏眼神又一个不小心,看见了信上的“裴椹”两字。
人的好奇心是没法克制,越不想看,反而越没忍住。
而看了这些信后,杨元羿更发现,老皇帝竟然还有让暗探监视朝臣,每日向他汇报的习惯,包括有的大臣每天见过谁、吃了什么,真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涉及裴椹的这几张,也不过是那些密信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但裴椹看完这些,却没太大反应,只让他将信放回去,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杨元羿听了不解,很快想到什么,惊讶问:“难道……你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