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没因为他说梁王父子“坏话”而不悦。
李禅秀不觉松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忽然起身深深一揖礼,接着郑重开口:“裴将军,我想请你加入我们义军。”
裴椹终于有了反应,目光轻移,定定看着他。
李禅秀也再次在他面前蹲下,清瘦脊背挺直,被光影勾勒出清正的身影。
他望着裴椹清俊沉稳,只注视着他,实则看不出情绪的面容,再次郑重道:“裴将军,梁王父子非是明主,此前在西北时,相信你已经看出,贪墨军饷、官盐的背后,其实就是梁王府在撑腰,蒋家、王家、严郡守、吕公公他们,不过是梁王府的马前卒。他们父子和皇帝李懋一样,都只顾朝堂权术争斗,用钱财拉拢世家,不顾边疆士兵和天下百姓的性命……”
原本李禅秀还有几分心中没底,但说着说着,语气不由愈发沉重,看向裴椹时,神情也愈发诚恳:
“我知道将军心怀大义,一直想要收复北地。但这样为了自己权柄,连军饷都能放任底下人贪墨,只为自己捞钱的人,又怎么能实现你的理想?
“我知道你与梁王父子素有交情,他们对你也曾照顾有加,甚至李桢对你还有救命的恩情在。但我以为,此乃个人恩情,不能以天下公事来报。”
“况且……”李禅秀语气顿了顿,又道,“当年梁王的父亲李懋在太祖皇帝北征重伤之际,矫诏夺位。为了能顺利当上皇帝,李懋甚至借北胡兵牵制幽燕等地的守兵,害死良将无数,丢失大片北地,此举与前朝愍帝无甚区别。而今梁王在金陵登基,亦不思抵抗胡人,只顾与司州的朱友君争夺正统,实无明君风范。
“而我父亲李玹,身为太祖皇帝亲立的太子,本该在太祖皇帝驾崩时就继承大统,在叔公晋王等重臣的辅佐下,北伐胡人,收回故土,一统天下。然而却被李懋矫诏夺位,又遭圈禁多年。但父亲从未忘记北伐志向,当年平定西南时,也曾抚教万民,治理一方,不仅当地百姓爱戴,西南的土司大族们至今也都敬服他,愿意请他调解纷争,甚至出兵助他。
“如今天下大乱,各路有兵马的人,都难掩私心,互相争斗,不顾百姓仍生活在水火中。能平此乱局者,应该是心怀天下,仁善贤明,且民心所向之人。禅秀私以为,我父亲正是这样的人,若将军能加入我们西南义军,则天下定会被尽早平定,百姓也能早一日免受战火之苦,从此休养生息,安定繁荣。”
李禅秀越说,语速难免越快,目光也忍不住明亮,难掩对父亲的敬仰和敬重,又有对裴椹的期盼,对自己所描述未来的向往。
裴椹定定看着他,看着他说起未来大势时,挥斥方遒的眼神,看他说到百姓苦难时,皱眉隐忧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陆骘军营中,围坐在篝火前,听陆骘说的那番话——
对方说:殿下是个胸有韬略的人,你跟他相处过,相信也能看出,他有眼界和抱负。
对方说:殿下想赶走胡人,收回北地,让天下靖平。所以他为他父亲招揽我,也许还招揽了更多人……
是的,对方刚才说的这番话、想要招揽他,全是公心,亦或是为他的父亲。
那么,他自己呢?还有他们之间的种种……
对方说这些时,是否会有那么一点是私心?有一点是为他们之间……
“那你呢?”裴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脱口而出,“若是我答应,你会嫁给我吗?”
问完,他自己也一怔。目光不自觉又落在对方修长颈间,落到对方说话时,喉间会上下移动的那一小团——那个像只会动的、灵巧可爱小乳猫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拢住,让它只在自己掌心滑动的小团。
是的,对方是男子,他在想什么?裴椹心中一片混乱。
李禅秀听了果然也明显吃惊,声音都忽然磕巴起来:“什、什么?不是,我是男子,怎、怎可……嫁给你?”
说完,他耳朵后都红了一片,心脏也一阵“砰砰”,快得仿佛要跳出来。
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什么:裴椹为何这么说?难道,对方还不知道他是男子?
可怎么会?他这几次和对方见面,不都是穿男装?忽然他想起,正是因为穿的都是男装,才默认对方已经知道,没想过还要再特意说明。可……裴椹竟然没看出来?
果然,裴椹很快淡淡开口:“是啊,你其实是男子,我竟……方才才知道。”
他语气复杂,像是自语,说完,又怔然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也愣了许久,心中一片茫然和无措。
原来裴椹此前真的仍以为他是女子,难怪画舫那次没收他还回去的玉镯,难怪听他解释完在永丰镇的事后,对方还迟疑问“真是假成亲?”,又猜他们会不会先是假成亲,后假戏真做……而他那时不知为何心中慌乱,加上确实跟对方逾越过,竟一时只顾否认,忘了多想。
回去后,他又因被父亲叫去议事,一时无暇回想这件事。
再后来,裴椹用金雕给他送信,他便更没再多想……
李禅秀越想,表情越僵硬。甚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来招揽裴椹的一切基础,都建立在他以为的“说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