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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无名 诗无茶 1132 字 2个月前

湿气味。

风把世界搅动得不安宁,温伏在费薄林的屋檐下偏安一隅。

他嗅到水气抬起头那一刻,大雨落下来了。

先是一滴坠落到阳台的瓷砖上,砸开变成细密的小水珠,接着四面八方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温伏穿的大背心一会儿向后飘,一会儿往前鼓,衣服里灌满了潮热的风,他身上是费薄林亲手洗出来的凉爽气味。

对面和左右的邻居开始冒着大风到阳台收衣服,温伏不忙活,他们家晾衣服的竹竿早就空了,费薄林看见天色暗下去时就去阳台把衣服收好了。

他低头又啃一口西瓜,悄悄把籽儿吐到角落的花盆里。

小时候听人说西瓜籽吃进去,肚子就会长西瓜,吐进土里,土里就会发芽。

温伏盯着费薄林的芦荟花盆,蹲过去把那枚西瓜籽用土埋起来。

埋完后手上都是泥,他下意识要把泥擦在衣服上,猛然想起自己如今不是跟着养父,可以活得干净又规矩,手脏了也能立马回家洗,于是一骨碌起身往厨房跑,跑到费薄林身边拧开水池的龙头冲手。

费薄林看他手指头污糟脏黑的,问:“干什么去了?”

温伏说:“种西瓜。”

费薄林:“西瓜籽吐到垃圾桶里。”

面对这种奇怪的回答,他没有一丝迟疑,连猜都不用动脑去猜:“花盆是养芦荟的,不能种西瓜。”

温伏轻哼一声,凑到锅边,嗅嗅锅里被开了刀裹上粉又炸成金黄色的鱼,一股酸甜的鲜味儿直钻鼻子。

他咽了口唾沫,指着鱼问:“这是什么?”

“松鼠桂鱼。”费薄林说,“糖醋味儿的。”

“可以吃吗?”

“现在不行。”费薄林伸手,把温伏的额头抬起来,“还没淋酱。”

他将温伏赶出去,总怕自己才洗得干干净净的人进了厨房又染上一身油烟气。

温伏瞅了他一眼,一拐弯儿,往房间里跑了。

费薄林伸出头说:“快吃饭了,别再吃西瓜了。”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温伏又回来了。

手里拿着那把印满“玛丽亚医院”的广告扇子。

费薄林不让他进厨房,他就扒拉在门口,胳膊长长地伸进去,给费薄林扇风。

费薄林含笑睨了他一眼:“我不热。”

温伏不信。

他刚才在锅边上凑那么几秒,灶台的火气就散过来,热得他直冒汗。

费薄林虽然不出汗,但温伏以己度人地觉得他一定很热。

在盛夏的灶火边做饭的人怎么可能不热?

不过温伏也不吱声,只是手上动作没停,大开大合地给费薄林扇风。

一边扇,一边学着费薄林的口吻说:“以后……”

费薄林瞥过来:“以后什么?”

“以后给薄哥买个能装厨房的冰箱。”

天气热了,就让费薄林去冰箱里做饭。

“没有这种冰箱。”费薄林无情地点醒他,“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为什么?”

“我会冻死。”

“……”

糖醋鱼起锅时,外边炮雷响起第三声,居民区停电了。

费薄林一边淋酱一边说:“把西瓜拿进来,准备吃饭了。”

温伏目不转睛盯着一盘子黄澄澄的松鼠桂鱼,口水吞个不停。

费薄林一开口,他钻得比谁都快,脚底下拖鞋跑得吧嗒响。

晚饭家里四个菜,一盘鱼,一道青椒肉丝,一碗糟黄瓜条——是晒干了水分的黄瓜条,变得又薄又细,放进坛子里用小米辣、泡椒和花椒腌一个月再拿出来。一次费薄林在菜市场随手买了二两回来,这道菜就沦为了温伏最爱的凉菜,吃进嘴里又酸又辣,干黄瓜丝咬着也是清爽脆口。

还有一盆清水煮的佛手瓜汤,费薄林提前一个小时煮好后放到冰箱镇了会儿再端出来的,瓜刚煮熟立马起锅,嫩绿多汁,清甜又解腻。

温伏第一口吃糖醋鱼时,慢慢抿着,两个黑眼珠子跟装了灯泡似的瞪大了望着费薄林。

费薄林毫无疑问在那个眼神里看出了某种被误解的想法——温伏一定以为他创造出了这条鱼,甚至因此认为他能创造出一个宇宙。

费薄林轻咳了一声:“我照着菜谱做的。”

“哦。”

温伏眼里的灯泡没有熄灭的意思,只是这口鱼肉在嘴里吃完了,灯泡的光从费薄林身上转移到了盘子上。

一桌子的菜最终没一口剩,糖醋鱼的汤给温伏拌了饭,连青椒肉丝里的青椒都被吃个精光。

费薄林给他添了三碗冒尖的大米饭,温伏还想吃第四碗时,费薄林不准。

“吃太饱了晚上难受。”

为了不给温伏机会,费薄林当机立断地将盘子里的糖醋酱汁倒进垃圾桶。

灯泡终于在温伏眼中不发光了。

大雨淅淅沥沥持续到夜晚十一点,惊雷化成了闷雷,在接近尾声的夜雨里偶然响一下。

潮热消散在这场暴雨中,空气彻底悠凉下来。

费薄林和温伏坐在阳台小方桌的左右两边,盯着头顶的夜空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