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面前送时,师爷心中砰砰地直打鼓,生怕露馅。
然而,他还没到葛二子面前,葛二子已经反应过来,大祸将至了。
葛二子熟知律法,所以他的恐惧,更胜无知者万倍。
若是自己就这么画押,最好的结局,也是个发配极边、永不返回。
最差的结局,他能上绞架两回。
葛二子心思也灵巧,方才察言观色,已发觉太爷对自己异常粗暴,对那小福煤矿的大柜却是礼敬有加。
亲眼看见这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明明就是要对小福煤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自罚三杯便罢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替小福煤矿做了这么久的事,只喝了几碗汤,一口肉都没分着,到了却落了这
() 么个下场!
他马上更换一副凄苦面容,膝行几步,哭喊起冤枉来:“太爷,太爷!这些都是放屁!是诬赖!小的哪里敢?!小的一片好心,想给小虎找个好前程,让寡嫂有个依靠,哪里就成发卖人口了?”
乐无涯淡淡掠他一眼:“你是什么身份?能介绍常小虎到小福煤矿的账房去做学徒?你攀的哪条关系?走的哪个人脉?说来我听。小福煤矿管事之人都在此,你要叫哪个上来对质?”
葛二子语塞:“我……”
乐无涯抓住时机,步步紧迫:“你明知常小虎孱弱,却将他诓骗去做煤矿苦工,打量他再也逃不出来,你兄长仅此一子,若他早早夭亡,剩下苏氏孤苦一人,你便可侵夺家产,真真是好手段!”
葛二子鼻孔一点点放大,又不甘心就此认罪,索性撒起泼来:“太爷冤我啊!小的千古奇冤!!”
“……你有何冤?”
一声冷冰冰的质问,从衙门口传来。
以何青松为首的衙役带着五名塌肩缩头的矿工,回衙交差了。
不知为何,姜鹤已经走在了最前面。
何青松等人不仅毫无异议,而且全部面带惶恐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鹤以军人步态,快步上前,朝乐无涯抱拳,略作一揖。
乐无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辛苦了。”
姜鹤抬头,望向衙上笑眯眯的太爷。
自从入了小福煤矿、道明了来意,便呼啦啦涌出了十来条手持朴刀的大汉,硬说他们是假冒官兵前来抢劫、试图阻止他们带人时,姜鹤就知道乐无涯到底派他来做什么了。
这小福煤矿必在行什么鬼祟之事!
若是矿内现在还有主事人,定然会出面稳定人心,与他们周旋,至少把表面上的和平维持住,再徐徐图之。
可县令大人偏把万事都想在了前头,抢先一步,提走了矿内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此时的小福煤矿,群蛇无首,只剩下几个凶神恶煞,习惯靠武力镇压矿工的大、小把头,最易出昏招。
姜鹤一剑砍倒一个比自己高两头的人后,汹汹而来的大汉们终于气势稍减。
不过,为求稳妥,姜鹤摸摸包袱,又掏出了一把短火铳。
出来公干,还是陪着身份尊贵的小主子,总得备齐东西。
这玩意儿一上膛,大汉们的脚就被钉在了地上。
姜鹤又掏了掏随身荷包,拿出一块令牌来:“金吾卫办事,闲人散开!”
这下,小福煤矿的爪牙和何青松等衙役一齐震撼了。
……太爷能支使得动上京的人?!
南亭县的事情,已经惊动远在千里之外的上京了?
见状,姜鹤轻叹一声。
他本不想如此的。
可若是不想酿成流血冲突、让事态演变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得不亮出身份。
他一声令下,衙役们如梦方醒,齐齐出动,迅速找齐
了太爷嘱咐的五个带外地口音、还在劳作的矿工,交给姜鹤,待他确认无误后,才把人用绳子串结起来,带出了小福煤矿。
何青松等衙役们心怀惴惴,被姜鹤警告不许对外说破他的身份后,哪里敢稍加违抗,忙不迭地应了,和惶惑不安地挤在一起的五个矿工一起作鹌鹑状,排着队往衙门走。
那五名如同行尸走肉的矿工,走到半程,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们……出来了?
他们越走越是激动,其中一个更是忍不住情绪,大放悲声。
见人哭得如此伤心,姜鹤自要问其缘由。
一问之下,他简直不敢置信。
天子盛恩,为解决贫民生计,才发布弛禁令,允许民间经营煤矿。
万没想到,这居然成了某些豪强戕害平民、损人肥己的工具!
姜鹤越想越气,怀着一腔义愤返回公堂时,恰好听到闻人约审讯葛二子,葛二子哭倒在地,大喊冤枉。
路上,他已闻知葛二子与小福煤矿的瓜葛,实是忍不住气,便呵斥了这一句。
而堂上太爷,却对自己这个“商人”越俎代庖、在公堂上呵斥他人之举毫不在意。
这样一来,姜鹤愈发确定,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自己到底是何时露了馅?
乐无涯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这煌煌公堂,将这五名矿工的面目照得异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