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破地方待了。
但到手的报酬,丰厚到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丰厚到所有殷家村人都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死心塌地地留下,再不想离开的事情了。
手头的活钱一多,不少村民紧跟着夜不能寐起来。
他们担心有匪徒前来劫掠。
但邵鸿祯早已替他们想到了这一点。
他花大力气,建了一支乡勇队,日巡夜查,硬是将整个兴台县巡成了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一座。
再也没有山匪来袭扰百姓了。
殷家村人将邵鸿祯视若神明,凑钱在山脚下为他盖了一座生祠。
可在乐无涯一行人还未抵达邵鸿祯的
生祠参观一番时,他座下的小黄马就先闹了脾气。()
它本就是个驴子的体格,劳累了将近一日一夜,吃得多,体力差,又走了好一阵坎坷山路,好容易遇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它立即耍赖,把马脸卡在食槽里,死活不肯再走,大有再逼它干活、它就把自己溺死在草里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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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涯实在拽不动它,前方又是崎岖的山路居多,已不便骑马,他们只好暂时将三匹马寄放此地,只携带着一些随身之物,徒步向山上走去。
天堪堪擦黑时,他们终于赶到了殷家村。
殷家村规模挺小,三年乍富,人口也增长了不少,不过由于实在地处偏僻,迄今为止,总共就四十来户人家。
一入村,乐无涯看到两间巨大的宅子分立村东村西,异常醒目。
从旁人口里说出,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亲眼见到深山里冒出这么两所墙高一丈的大宅,观感还是颇为震撼的。
殷家村地处荒僻,尽是无主之地,没有明确的划地范围。
各家只要手头有钱,尽管盖房子就是了。
不过,能盖出这么两所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殷家和杭家大概的确是颇具慧眼,当初认领的地比旁人多,大挣一笔,就此发达了起来。
一行人先来到了村东口的大宅。
宅院门口落着一把黄铜大锁,缠着累累铁链,门上贴着兴台县的官府封条。
四下里一片静寂,人声全无,半空中嘤嘤地飞着几只苍蝇。
门前石阶几日无人清扫,已有野草悄然从缝隙间冒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气味,似是陈旧的尿骚气,闻之令人作呕。
这里应该就是被土匪灭门的殷家。
望着那连延栋宇、栉比丰屋,乐无涯叉着手,凝眉不语。
闻人约也蹙起了眉头:“……够住的。”
倘若真来了十几个伪作行脚客商的人,假称歇脚暂住,单一个殷家,就足够收留他们了。
但纵观殷家村,也就这么两家富农。
若是山匪们想一口把这两块肥肉吞吃下去,分作两批,各自潜入,实施盗抢,倒也合情合理。
但这样一来,另有一件事情就不合情理了。
乐无涯背手望向这闭锁着的高门深户,口出狂言:“死得太少了。”
他问闻人约:“殷家死了几个人来着?”
闻人约即答:“四男三女,加一名长工。”
项知节:“本家有七口人,还算合情理。可……”
闻人约:“……可怎么可能只有一名长工?”
偌大房宅,没有洒扫仆妇?没有跑腿小厮?没有门仆厨子?
还是说世上有这样的巧事,那一夜他们全回家去了,不在殷宅之内?
可是,血案发生那夜,不年不节,怎么就只剩下七个主家和一名仆役?
退一万步说,殷家村多年深受土匪袭扰之苦,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有邵鸿祯
() 的土兵巡逻守戍,他们也该雇上几名身强力壮之人,看守门户,以免匪患,保护自家的财物。
他们怎么就这么放心,家里仅有八个人,就敢在大半夜收留六个行踪不明的客商,行此开门揖盗的蠢事?
乐无涯三人没有惊扰其他村人,默默绕到村西,叩响了富农杭宜春的家门。
持之以恒地敲了许久,才有人隔着门应:“是谁?”
“行道之人。”乐无涯张口就来,“实在渴得不成了,想借一些热水来喝。”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
那门仆青黑枯焦着一张脸,看上去忧思甚巨,怕是已有好几夜不得安眠了。
但听说乐无涯可怜巴巴地要水喝,他居然没有急匆匆地:“你们是谁,跑这里来做甚么?”
乐无涯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我们是要去益州参加乡试的学子,行到半途,有些迷路了,见此处有人烟,便想来借水。若能借宿一晚,那更是不胜感激了!”
显然,门仆连“乡试”二字都没听懂,但“学子”他倒是听明白了。
他探出头,清点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后,便把门缝开大了些,冲乐无涯伸出手。
乐无涯心领神会,奉上牛皮水袋一只。
门仆开着门,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