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用。
他嘴上说盼着别人对他百依百顺,可他同样也是个愿意为人披肝沥胆的性子。
若是旁人对他一无所求,那乐无涯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呢?
他还是襁褓幼儿的时候,就是一枚棋子,一只筹码。
既是做惯了棋子,还不如一直做下去,反倒更舒心些。
不知过去多久,乐无涯抬起手来,捏了捏那枚式样素朴的荷包,从里摸出了一枚玉雕的棋子。
棋子是象棋的样式,上面并没有标注是士是卒、是象是车,是一枚干干净净白棋。
乐无涯看来看去,只觉得这玉挺美,质地也好。
他向来皮厚如革,有好东西,就要悄咪咪地昧
下,还开始规划,要不要把这玉棋子打个眼儿,挂在脖子上。
他自幼受够了各色打击,堪称是经验丰富,铜皮铁骨。
大早上兜头挨了这么个滚雷,乐无涯也真能睡得着觉。
他倒回床上,开始回忆小时候的小六,那个颇得人意的好孩子,望着他的眼神永远诚恳,永远担忧,一遇到他,就要送他些东西,好像是怕他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可越是回想,那张脸越是面目模糊。
在他迷迷糊糊地陷入回笼觉的梦乡前,眼前是小六微微滚动的喉结,和眼里温和的、却异常明确而坚定的野心。
那神情又陌生,又刺激,让乐无涯稍稍打了个激灵。
……
万事周到的如风早就备好了马车,眼睛望着东方那一点泛白的太阳,计算着他们到府的时辰。
不多时,他见项知节面色绯红地自驿馆后门快步而出,身后则紧紧跟着在屋顶上抓了一晚上知了的姜鹤。
此时的姜鹤一脸关切,连声询问:“六爷,您到底怎么了?”
项知节不予作答,低头快步走到马车前,给如风递了个眼神,便撩开车帘,俯身钻入。
如风见姜鹤难得皱眉,不禁道:“姜侍卫,怎么了?”
姜鹤认真道:“六皇子病了,烧得脸都红了。我问他怎么了,他也听不见。”
姜鹤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忧。
之前在天狼营时,他就见过一个兵士发了几日高烧,烧聋了耳朵。
闻言,如风撤回了手,安抚他道:“他没事,就是浪的。”
姜鹤不大明白:“……什么?”
如风还没说话,项知节的声音便闷闷地从帐中传来:“如风,驾马回城。还有,不要对姜侍卫说怪话。”
如风恭敬道:“是。”
姜鹤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亲耳听到六皇子答话,知晓他没有失聪之虞,心下便安定了。
……
自从那日的热闹过后,驿馆里便彻底清净了下来。
乐无涯休整了一日一夜,又美美泡了个温泉,终于是彻底缓了过来。
他就当是没有那些事。
越是事大,越要托住底、稳住神。
几事不密则成害。
乐无涯被项知节委以“棋子”重任,却当这事从未发生过,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比之前吃得更好,玩得更疯。
时日一天天如流水似的过,乐无涯的预言也得到了印证。
显然,老皇帝心情不好,一直迁延时日,不肯相见,是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打熬打熬他们。
可这招数对乐无涯无效。
皇上不召见,他乐得自在,日日摆棋谱、逛书市、买点心、赏古玩、看花灯,把前世没来得及玩尽兴的东西一股脑玩了个遍。
在乐无涯蠢蠢欲动,试图怂恿驿卒在驿馆后院扎个秋千架子时,宫中终于来了人,请他和吕德曜同去宫中禀事。
乐无涯的秋千架计划落空(),????繢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准备同他一起入宫。
这些天他顶着一张庄重安静的君子皮囊,在上京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足足采购了半马车的伴手礼,早把吕知州抛到了脑袋后面。
因此,再见吕知州,乐无涯自己倒先吓了一跳:“呀。”
老皇帝这记下马威,自己一口没吃,倒是让吕德曜吃了个肚儿圆。
他向来嘴严,哪怕最亲近的人,也只能揣度着他的心思度日,吕知州奔走这么多天,八成是一点情报没能探听出来,只能枯坐馆驿,拼命琢磨,把事态越想越坏,直琢磨得脸颊凹陷,面孔发青发灰,看样子是憋着一场大病,但连生都不敢生。
这二十来日的等待,起码折了他五年的阳寿。
乐无涯出言关怀几句,见他爱答不理,只像是老山羊似的从鼻子里往外出凉气,仅剩的一点同情心便烟消云散。
他气色红润地跟在枯槁如朽木的吕德曜身后,进了宫去。
今日是个阴天,不知道是不是皇上精心挑选的日子,总之,空气稠闷、天色晦暗,是个上刑场砍头的好氛围。
四周红墙沉沉,二人在不言不语的宦官引领下低头前行,像是走在一片色泽黯淡的血泊间。
他们七拐八绕,被带入了一所殿宇,
宦官二人嘱咐在此处静等,便蹑步退身而去。
吕德曜早就昏了头,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