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已经带着人抵达沂州了。
比他更早出发的裴云升顺利的话,也应该跟付大人会合了。
等到西市的菜市口修建好,他们在三个方向就能同时出击,一举铲除沂州王氏及其同党,一下就能收回无数书籍、土地跟财富。
“到时候,不光是重建受灾的京师,安置失去土地的流民,甚至能够支撑大齐军队向草原王庭发动一场彻底的战争……”
“啪”的一声,硬透的灰浆石块在她手中被不自觉地捏碎成了齑粉。
而这个时候,到处转了一圈才找到这里的游天看着她手里簌簌落下的粉末,停住了脚步。
等她放下手,显然从这种不知又在想要对付谁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小师叔才走上前来。
“小师叔?”陈松意看到了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有。”游天点了点头,“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
见他说完转身就走,陈松意也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
游天走在前面,越走越快。
很快就用上了轻功,几个起跃,先消失在了密林中。
他消失的方向,是那日胡宜跟她去找到了地动前征兆的湖泊。
陈松意真气运转,脚下一蹬,追上了他。
横渠书院的后山经过地动,一片狼藉,山上的树木折断了很多。
她追来的时候,就见到小师叔站在一棵断掉的松树前。
因为那树桩截面断裂得平整,所以他转身在上面坐下。
陈松意落在了地面上,踩着厚厚的松针走上前。
他们现在置身的环境跟两人在陈家村的后山第一次见的时候很相似。
只不过游天的眉头蹙着,看起来满怀心事。
他从地动那天杀死狐鹿以后就是这样了,只不过后面要治的伤者太多——在把景帝给的那一车药材用完之后,他一个人就又再消耗了风珉调来的几车。
忙起来的时候,游天会短暂忘记,等一空下来,他又会开始纠结、踌躇。
陈松意抓到他这样好几回了。
今天,他显然终于做出了决定,准备开诚布公。
游天指了指旁边的另一个树桩:“坐。”
他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
陈松意顺从了。
这时,风将重新回到山林中的动物的动静捎了过来,两人都见到了不远处窜过的兔子。
一片安静中,游天的肚子叫了一声。
“……”
刚刚营造出来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陈松意立刻道:“你去打,我捡柴,我来烤。”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游天直接站了起来,抓兔子去了。
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生起了火。
剥好了皮、清洗干净的兔子撒上了香料,在火上烤得油脂滴落。
陈松意转动着架在树枝上的兔子,这香气像是安抚了游天,令他平静下来。
望着逐渐散发出香气的兔子,他开口道:“我总是很饿。我有没有说过我是怎么拜进门中的?”
“没说过。”陈松意将烤兔拿下来,靠近了火焰,让它尽快地被烤透。
她将目光从舔舐着兔子的火焰上移到小师叔身上,见他的眼睛里映着火光。
游天回忆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被师兄带回去,在山上长大的。在师兄找到我之前,我住在一个荒漠上的小镇,镇上只有几户人家。”
陈松意没有开口打断问他问题,游天便顺着这个头说了下去,“一开始养大我的人,我管他叫师父。他教我武功、教我医术,虽然我学得很快,武功进境也很快,但他永远都不会夸我。”
尽管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但游天现在再说起,脸上还是会露出同样的困惑。
仿佛当年那个期待被师父夸赞的小男孩还在他身体里,没有长大。
陈松意这才问道:“后来呢?”
游天:“后来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出门,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开始,他还留在那个家里,等着师父回来。
后来家里的粮食快吃光了,而每个月都要路过小镇的商队也没有来。
沙暴又要来袭,周围的另外几户人家也打算结伴离开。
走的时候,他们来找他,要带上这个被留在这里的孩子。
然而游天不愿意走。
毕竟在年幼的他的世界里,除了医术跟练武,剩下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
他还怀有希望,觉得师父还会再回来接自己。
他不愿走,那些居民也只好自己离开。
很快,家里的粮食就没有了。
游天靠着抓沙鼠又支撑了一段时间,再到最后沙暴到来,什么也抓不到,就饿着肚子等。
“一开始很饿,饿得受不了,我就忍不住开始吃能抓到的任何东西,沙子、土——”他说着,看了一眼师侄手中的烤兔子,像是又回忆起了那种连自己的内脏都在被消化的感觉,忍不住问道,“可以吃了吗?”
陈松意看着短短几天忙着给人治病,还减少了进食、把口粮让给别人,脸上的婴儿肥又消下去的小师叔,仿佛看到了那个年幼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