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着眉眼,小手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晃,软糯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担忧自责之意,“此次是九儿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错,所幸最终结果是好的,皇玛嬷就别气恼了,若您因此而气坏了身子,九儿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自幼养到大的孩子,显然很清楚该如何拿捏她。
毫不意外的,太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回暖了些,不禁叹息,“这样的人你都看不上,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五公主沉默了一瞬,委屈巴巴地嗡声道:“九儿不想嫁人,九儿就想留在皇玛嬷身边一辈子。”
闻言,太后的神情却微微一顿,方才在宴席上冒出来的那个念头陡然又浮现出来。
犹豫了一下,她就若无其事般无奈地笑了笑,“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左右是躲不过这一遭的。更何况你还是公主之身,就更不能够随心所欲了,只你皇阿玛那一关就过不了。
哀家年纪也大了,总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合该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子嗣才行。你只与哀家好好说说,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哀家心里有数了,也好早早为你打算打算,省得到时候你皇阿玛那里有了什么决定,那便是哀家也没法子改变了。”
五公主到底年纪还小,也没有太深的心机,联想到今儿晚上突如其来的惊吓,顿时就急了。
不及多想,她张嘴就说道:“九儿自幼在皇玛嬷的膝下长大,这辈子离了谁也离不得皇玛嬷半步,即便是不得不嫁人,九儿也希望是嫁在京城内,如此随时想皇玛嬷了便能进宫瞧瞧,也方便九儿时刻侍奉皇玛嬷左右。”
话说得再好听,左右也就是那一层意思——不想远嫁蒙古,只想留在京城。
太后觉得有些心凉,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她还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再次确认一下。
遂缓缓说道:“自大清入关以来,公主们的归宿几乎都在蒙古,即便是孝庄文皇后的三个女儿、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不例外。
一个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公主在草原英年早逝,又一个接一个不断送过去,你当大伙儿果真都是心甘情愿不成?你当为人父母、至亲者不心疼不害怕?
没法子啊孩子。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推卸的责任,而身为一国公主,你的责任就是大清。
哀家十分欣慰于你的一片孝心,但哀家却更希望你能明白,忠君爱国才是根本,是永恒不变的首要选择。”
诚如她自己在内的无数前赴后继涌入大清后宫的蒙古女子。
或许京城的确更繁华富足,却也不是每个人都更爱这份荣华富贵。
对于京城贵女而言如同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的蒙古草原,却是她们这些被迫困住一生的蒙古女儿日思夜想、可望而不可即的自由。
但,为了自己的家乡,为了自己的部落,别无选择。
她这一辈子都在思念那片记忆中的草原,却在无尽的寂寞与思念中也从没有一刻感到过后悔。
是以,她不能理解,也不愿接受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竟是这样一副自私自利贪图享乐的性情。
可惜,五公主却还是让她失望了。
“皇阿玛的女儿很多,再不济也还有宗室的格格呢,大不了叫皇阿玛多收几个养女便是,大姐姐不也是这样来的吗?也没见那些蒙古人有什么不满的,哪里就差我一个呢?
我实在是舍不得离开皇玛嬷,况且,我……我连骑马都不会,也根本不喜欢蒙古的吃食,将来必定是适应不了的。
求皇玛嬷怜惜,替九儿跟皇阿玛求求情吧,求求您……”
太后冷不丁回想起每每叫她学习骑射时她那极其抗拒的模样。
难不成,这小小一个孩子那么早就开始有了算计?
那极度厌恶蒙古吃食,又是否也是有意为之?
望着眼前这张稚嫩的小脸儿,太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明明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陌生得叫人害怕呢?
她不敢再刨根问底,不敢再往深了去琢磨,只随意敷衍两句就将人给打发走了。
愣愣地枯坐许久,忽的长叹一声,“记一下,回宫之后给郭贵人和四公主母女各准备一份赏赐,丰厚些,那孩子……值得。”
因头天晚上就约好了要去打猎,次日清早林碧玉便索性直接换上骑装出门。
未想甫一露脸,一声惊呼就拍在了脸上。
“我的天,这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了吗?”
郭络罗氏“蹭”一下窜上前,围着她前后上下来回瞧,只觉得两只眼睛实在是不够用,一时间都不知究竟该瞧哪一处才好了。
“这就是四阿哥特意给你做的那件骑装吗?真真是美极了,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似的,叫我都不敢直视了。”
这一身不知用了多少颗珍珠宝石,能不发光吗?能不闪瞎双眼吗?
林碧玉如是暗道。
目光落在面前不远处呆呆傻傻的少年身上,却陡然生起一丝促狭之意,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跟前,笑盈盈地问:“四阿哥瞧瞧我穿这身如何?可还衬得起?可还配得上你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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