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蒙上了一片黑暗。
一只手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对他说:“别看。”
这声音有些耳熟。
但没等明阮回忆起来什么,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噗嗤”。
是什么东西被洞穿的声音。
紧接着,粘稠的滴答声响起,而后重物咚的砸在地面上,耳边重新陷入寂静。
捂着他眼睛的人的手很大,覆盖在明阮的脸上,不仅遮住了他的眼睛,还有两根手指搭在了他的鼻尖下,连鼻息之间都萦绕着一种清冷好闻的气息。
明阮的后背被迫靠在身后人的怀抱中,随着身后人的走动,他不得已向前迈步。
眼前一片黑暗时,听觉似乎被无限放大。
明阮听到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有人吵吵嚷嚷:
“你,你杀死了艾尔默!”
“党同伐异,这是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我要坚检举——”
混乱中,只听耳边清冷凛冽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吐出一串名字,“同党21席安东,43席阿尔索,82席布莱恩……”
紧接着他像在背书一样,流畅的一桩桩一件件细数了这些名字背后所关联的诸多罪刑。
在一片惊慌的否决与辩解声中,明阮身后的人低低的吐出一句:“真希望你们在为民谋利的议会上,也有这般思辨的能力。”
“现在,安静。”
话音落下,如同刚刚一般的一连串噗嗤声响起。明阮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因重物的倒塌而持续颤动。
片刻后,身后的人继续带着明阮向前走去。
明阮觉得自己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后背与人相贴的地方,已经热的发烫,甚至能感到些许的潮意。他忍不住问:“可以松开我吗?”
谢格温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大片大片的血迹,与横七竖八不省人事的‘尸体’,回答到:“脏,你会怕。”
“我不看。”明阮商量到。
听到明阮这样说,谢格温却沉默。
他垂眼,看着倚靠在自己怀中,被捂着眼睛,乖乖跟着自己走的少年,少年柔软的发丝正随着他扭头的动作在自己脸侧扫来扫去。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不想放手。
不想松开明阮。
想要他就这般依靠着自己。
这般被他揽在怀里,走完往后所有的路。
这真的太失礼了,谢格温。
明阮已经给予他够多了。
谢格温看着明阮,眸中冰川融水。
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从明阮试图告诉他‘你只是一只狼而已’开始,直到他再次因为明阮走出疗养院,甚至以狼形回到了这个他前半生最熟悉的地方——议事会。
他见到了兽化时一句话也未曾联络的下属与同事;他重新光明正大昂首挺胸的行走在,这每一处角落他都熟悉的建筑里;心无旁骛,全情投入的坐着兽化前他每日都会做的工作。
少有人以异类的眼光待他。
他享受着平等、自由、包容。
其实在这几天,他察觉到自己内心变得坦然与平静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与真正的逆兽化不远了。
而他会永远铭记,这一切都由谁缔造。
谢格温冰蓝色的眼眸不复透彻,而变得幽深。他垂眼,略微低下头,双唇轻轻在明阮的发丝上触碰着。
逆兽化是好事,但不该以明阮遇到危机为代价。
刺杀是议事会的保留节目,但今天这件事充满了巧合。
他会深究到底。
谢格温带着明阮继续穿越这片血迹。
‘吧唧’
黑色的皮鞋不小心踩上了血泊,溅起点点血渍。
谢格温眉心微压,他思忖一二,向明阮俯身下去。
明阮已经基本习惯了摸黑走路的感觉,察觉到背后的人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干脆也不再纠结这些姿势问题,只是乖乖跟着他走,想着自己总有被放开的时候。
然而走着走着,在对方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明阮却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空!眼前亮起,但紧接着是景物模糊的旋转,晃动。
再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公主抱。
明阮瞳孔地震。
那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气息彻底将他全部包裹住,他抬眼,对上了一张如被上天精心雕琢过的脸。
抱着自己的人垂眸向自己看来,眼神柔和而专注,使得他周身的清冷都散去了好些。
不,若单论五官他或许没有小狐狸的主人那样精致,但,论其气质。
明阮只觉得眼前这位,叫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尤其是此刻,他们的身后是大片大片不堪入目的暗红色,眼前的人一身白衬衫,就这样干干净净的从脏污中穿行而过,没有沾染上半分。
明阮一时看的入神,忘记让人放自己下来,就这么被抱着往前走。
直到。
明阮依稀捕捉到,军靴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一个低沉,毫无感情,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空旷的议事会大厅中。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