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屏风后的人影稳稳坐着,只窗外吹来阵阵夏风,但丝毫没让溪泉感觉凉爽,她此时躬着身子等待。
人影在茶几摆弄着几枚方块物事,溪泉虽未敢抬眼细看,但她一下便听出来那是占术专用筹片,那是她常年累月听惯的响声,已经融入身体。
良久,筹片落下的声音停下。
不久,屏风里语声传出。
“溪泉,你可知道我们门内规矩?”声音还是那么空远,却不尖锐。
溪泉冷汗直流,良久才嗫嚅着说出两字:知道。
屏风内人磨搓把玩手里的筹片,再没说任何话。
溪泉已站得双退发麻,也没等到贵主半片言语,她硬着头皮开口:贵主?
“罢了,你且退去。以往之事暂不罚你,往后按此帛纸上所记载行事,不可行差踏错便是。”
话音刚落,一帛纸飘到了溪泉身前,溪泉忙双手伸出接住。
溪泉轻轻的退了出去,并没有听到屏风后的贵主的轻语。
“凤之轨迹与上次一样,并无变化……”说完往茶几上的占卜轨迹轻轻拂袖,那繁复绚丽的轨迹便一点点消散,化做星屑散入空中。
贵主拂袖起身离去,就在她离去之后不久,那已消散着的星屑突然汇做一处,化成一只小小的凤形后才消失不见。如果她看到一定会大惊失色,定不会如刚才般处置。
六月初一。
董府,整个府邸花团锦簇,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整个临京城非富即贵的人家,都派了自家夫人及同龄的小姐少爷来到董府。
今天香云要忙碌的事情不多,只需美美的收礼、尽情的与各府小姐玩乐笑闹便好。
今日,人人都对她笑脸如花。
偏偏,她却莫名感伤。
明日,她便要离开父母兄长,去到那道家圣地清莲观,见到她一生的爱人。
不舍、伤感、期待、兴奋……这情绪在她心底发酵,酸酸胀胀,无以名状。
后院花园,五彩缤纷的夏花热闹的开着,波光粼粼的池塘吹来习习凉风,枝繁叶茂的树木在阳光下投下大小不一的荫凉,各府夫人们坐在旁边的凉亭里打马围、吃鲜果糕点、品茶喝冰镇汤饮、聊着闲话家常;而小姐们赏花、扑蝴蝶、游池塘、吃果点,相互打闹逗趣。
树上草丛里的蝉儿也知了知了凑着热闹,这夏日顿时鲜活起来。
香云笑着,看着眼前的鲜活,应付着各府小姐,心思却并不在眼前。
董府二房的各个未及笄的姊妹今日齐齐到场,大小姐董香茗、二小姐董香兰、三小姐董香雪各与手帕交打闹嬉笑。特别是三小姐董香雪性格开朗,与舅母孙家大小姐孙俪君处得甚好。
二人正兴致勃勃赏着今年新开的月季花。
“呀?!这月季是什么品种?”孙俪君惊讶的娇呼,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多彩的月季,竟粉黄两色同株。
她的一声娇呼引得众人纷纷围观,个个啧啧称奇。
“香雪,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哪里来的?”有一人问道。
“对啊,对啊,这是你们董府你肯定知道,快告诉我们。”
董香雪见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不由脸上有光,骄傲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多色月季。”董香雪不由庆幸自己平日时刻关注大房,连后花园进了什么稀罕物事也知道一二,想着自满的神色更难以自持。
“那这是哪里来的呢?这两种颜色是怎的养出,太神奇了。”另一位小姐一边小心翼翼围着花儿看,一边问着董香雪。
“对啊,香雪,这花是怎么来的?”
“颜色天生的还是后天种出?”
董香雪被问的招架不住,她也只是知道有这种花,又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又不是她家花园养的。但偏偏她不敢也不想把这些话说出去,一抬眼正好看见正在发呆的董香云,不禁向董香云拼命使眼色,希望她来帮自己解围。不曾想董香云像没有看见她,无动于衷。她不仅又气又恨,气众人步步紧逼,更恨董香云,害她如此尴尬。
“人有三急,大家好好赏花,我去去就来。”说完,满脸通红的匆匆逃离。
“说什么三急,怕是回答不出来怕丢脸,借口跑了呗。”有那平日与她不对付,此时不屑地说道。
“可不是,以为是她自家的什么稀罕物,这是人家大房的,可不关他们二房什么事。”
“看她神气的,要不是家里进了宫那位,有她家什么事?”
董香雪还未走远,众人议论的话隐约传到了耳中,她又羞又恼,恨不得堵住双耳,只得加快了步子离开。心中却是把董香云恨得半死。
心不在焉的董香云完全不知道这段小插曲,就算知道,她也并不会在意。她的心,此刻已装不下旁的闲人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