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郎已经迎回来了,婚礼也要正式开始了,村里大多数人听到动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锁上院门去云霆家观礼蹭喜气。
云霆家的门栓上挂了红布,院子和门前的小路打扫的极其干净,连村里路上常见的坑坑洼洼都全部填平了,可见他们虽然穷,但对这场婚事是十分重视的,尽己所能做到了最好。
秋华年一家到的时候,新夫郎已经下了花轿,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要喜糖吃。他还没揭盖头,看不清表情,但局促的模样已经被肢体语言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胸前绑着大红布花的云霆接过一个贴了囍字的小篮子,挤过去递给自己的新婚夫郎,新夫郎看不见东西,云霆只好抓住他的手把篮子提手稳稳放进去。
两个人一肢体接触,周围的大人都开始起哄,孩子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跟着拍掌大笑,云霆可没有盖头遮脸,六七尺高的魁梧汉子尽闹了个大红脸。
他正举手无措,腰带突然被人扯了扯,回头一看,新夫郎冲他扬了扬篮子,云霆会意,赶紧一起发喜糖,好堵住这群看热闹的乡亲们的嘴。
喜糖是和秋华年买的高粱饴,秋华年看在云霆的面子上,只要了批发价,云霆家花五十文买了一百条高粱饴回去,又把每条高粱饴都切成了四段,每小段都有蚕豆大小,装满了盖着红布贴着囍字的小篮子。
云霆小两口站在院中间发着喜糖,所有人都凑过去讨,孩子们拿到后全都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里,大人们有的自己吃了,有的则转手给了自家孩子。
秋华年也拉着杜云瑟去要糖,有的人看见他后笑着调侃,“华哥儿,这糖就是你自己做的,你怎么也来要?”
“这可是喜糖,和普通的糖能一样吗?”秋华年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伸出手,“我要新夫郎亲手给我。”
盖着红盖头的新夫郎听到外面的对话,知道现在正在自己眼前站着的人就是秋华年了。
他虽然也是上梁村的小哥儿,但因为家里和秋家交恶,所以小时候和秋华年并不熟悉,对秋华年相关事情最深的印象,还是半年前那次惊天动地般的提坟,以及至今生死不知的秋富等人。
上梁村有的人夸秋华年厉害,也有的人念叨他心狠手辣,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好种,新夫郎紧张地抓着篮子,还是云霆拍了拍他,才赶紧递出一块喜糖。
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是温热的,柔软的,那道清澈悦耳的声音又笑着说,“终于骗到糖了,祝你们夫夫恩爱,百年好合。”
新夫郎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轻轻靠在身边高大壮实的男人身上,心里一点点甜起来。
拜了天地,吃了席,又闹了一阵子,村人们才陆续离开云霆家,新夫郎早就进了喜房,云霆也被族里的兄弟们起着哄推了进去,之后的时间都是属于这对新人的,大家都很有眼力见的没有打扰。
一场夫夫和美的婚事短暂地冲淡了杜家村头顶上笼罩的阴云,但徭役依旧近在眼前,无可避免,云霆成亲
后第三天,就是漳县服徭役的役夫们启程的日子了。
一大早上,提前一天来的衙役便开始在村头清点人数,杜家村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村头,没有人去耕地,也没有人去喂牲口、扫院子,所有人的心都牵挂在即将远行的同村乡亲们身上。
杜家村这次共有二十八个人去服徭役,宝义和云雷都在此列,宝义背着装着干粮和换洗衣物的包袱站在人群里,看着流泪不已的妻子和孩子们,拳头松了又握。
族长与衙役说完话,回头看见二儿子,心里也不好受,宝义这一去,他很有可能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三个儿子无论哪一个出事,他都舍不得,但全都舍不得,也必须舍一个出去。
族长自己子嗣兴旺,共有三儿两女,儿子们的子孙缘却一个比一个薄,大儿子作为长子,至今只有一个独苗儿子;二儿子成亲好几年媳妇都不怀孕,好不容易怀了,生下来还是个丫头,之后又是六七年没动静,三年前才终于生了个儿子,族长一想到就发愁。
只有三儿子两口子争气,这些年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现在肚子里又怀上了,族长嘴上不说,实际上心还是偏了过去。
三儿媳这一胎怀的凶险,打查出来起就又是吐又是闹的,隔三差五就要请一次大夫,族长实在怕宝礼一出去,三儿媳也不好了,最坏的情况下三个小孙子会既没爹又没娘,最后只能让老二宝义去了。
宝义察觉到父亲的目光,父子二人默默对视,宝义颤着声笑了一声,走过去说,“爹,儿子这就走了,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
“你……你也多小心,小心一些,一定要好好的,过两年存兰就能订亲了,你这个当爹的还要给她把关撑腰呢。”
宝义看了眼抱着叶桃红的腰垂泪不语的存兰,轻轻嗯了一声,“爹,今天说不定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面了,我从来没张口和您要过什么,今天当着乡亲们的面,我求您一件事。”
“……你说。”
“云哲要读书,我拦不住也没理由拦,但我家兰姐儿也要读书,但凡云哲有的,兰姐儿也要有一份,她的亲事由桃红一个人做主,必须留到十八岁之后再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