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管回家?去。”
“现?在?,我就想回家?了。”
……
卫陵低头看廊道外的灯笼光里,连绵雨丝坠地,溅跳起?的朵朵水花,又一朵朵地破碎。
*
台阶是用青石做成,并?不平整,凹凸出一个个坑洼。雨水从薄瓦滴落,在?那些洼地里迸溅成花,清脆的声响。
已入五月,多雨潮热。
附近的水沟滋生孑孓,即便纱窗阻拦,仍有一两只从哪里钻进屋中,嗡嗡地绕着飞舞。
书案角上设一盏油灯,灯下是一瓶白瓷的药。
许执一动不动地,垂首看手中的画卷。
握着卷轴的手指紧捏得苍白,唇角也越抿越紧。
在?“咚!——咚,咚!”的打更梆子声里,猝然抬头,已然是子时了。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翌日,她将要离去。
他踌躇着,夷犹着,在?合上那幅画时,最后看一眼她笑靥如花的面庞。
闭了闭眼,心中终于下了决定。
他想去见她,问明白一些事情。
也想得知她为何会?与卫陵和离。
分明之前见到?的数次,她和卫陵在?一起?,都是快乐的模样。
可酒楼的偶遇,她显然地消减,脸上也全是冷淡,再无一丝待人的笑意。
果真如同僚所言,他们之间生出龃龉,才致不合分离。
是卫陵……待她不好了吗?
那般朱门公侯的出身?,不过贪图一时的美色,正如两年前闹得京城纷扬的流言,她才能嫁进公府。
如今是厌倦了,看腻了,才会?与她和离吗?
这个念头从脑子里第无数次地滑过。
许执起?身?去铜盆前打水洗脸,回来后他一直静坐到?此刻,尚未来得及收整自己。
将一日的凡尘洗去,刀片刮净下巴处的青茬。
理过一丝不苟的发冠,取来衣箱里的一身?直缀更换,簇新的藏蓝颜色。对着镜子,将衣领宽袖的褶皱抻平。
他又去到?那个变形的五斗柜前,打开柜门,动作迟疑了下,将存放在?里面的那把油桐伞拿了出来。
避尘之地,又用油纸包覆。
他却?仍用一张白底的棉帕,将脱去油纸的伞仔细擦了一遍。
抱伞出门,回首门内灯光尽灭。
晦暗的墙壁角落,煤球正四肢蜷缩地窝在?破竹篮里,闻声朝他的方向喵叫了两声,接着耷拉下猫头,在?夜雨声里睡觉。
抬手扣锁,檐下俯身?,擒起?撑开晾干的竹伞。
撑伞下了台阶,走进绵绵的细雨。
院角的那株丁香花凋谢大半,雨打落花,随水流出院门的缝隙。
似一团浓愁的紫色烟雾,幽幽地飘浮着芳香,将他围困在?寂寥而悠长?的雨巷。
巷子纵横交错,四通八达。
他怀抱着她送予他的油桐伞,撑伞独自走着,脚步缓慢却?又急促。
恐从那些青石板的罅隙里,溅跳起?泥水脏了袍摆。更恐稍慢一步,她已然离去,再找不见她的踪影。
他知道她现?今不居镇国公府。
酒楼之上凭栏而望,那辆华贵精致的马车,去往的是另一个方向。
跑堂的伙计依照吩咐,也要将饭食送往柅园。
酒肉的纷闹欢笑里,他隐蔽地听到?了。
但绕行过数条街巷,雨水停落。
静默来到?那座灯火通明的私园时,他收伞停驻在?门外,却?生出了一股彷徨。
曲起?的指节与朱漆的门一寸之距,僵硬着,迟迟落不下去。
门的背后,隐约是谁在?窃窃低声。
“三爷怎么还不回来?”
“不知,怎么连带着蓉娘和青坠都走了,剩下夫人一个人在?这里……”
声调愈来愈小,是守门的小厮躲着主人在?私语。
怀中伞热烫着他的胸襟,许执终是落下手指,敲响了院门。
很快,门后的人踱着步子,一边拉开那两扇门扉,一边朝外问道:“谁啊?”
但见摇晃的灯笼底下,一个清俊书生打扮的男人站在?门槛外,拱手作揖:“在?下刑部云州府郎中许执,请见三夫人一面,烦请通报一声。”
小厮心中分明,三爷定然不愿夫人与外男相见,若是回来责罚他可如何是好。
况且现?今黑夜,哪能放人进来。
“这可不行……”
却?又是做官的,正左右为难地推辞关门,见门外人再次揖礼。
“我曾受夫人恩惠,现?来道谢。麻烦你跑一趟和夫人说声,倘若夫人不见,我这就离开。”
透过窄窄的门隙,几树婆娑的辛夷花中,是一窗青荧灯火。
那火光随门开后窜进的风晃动了两下。
等待之中,不过须臾,从屋中走出一个纤细柔美的佳人。
他站在?门边,看着她走了过来。
珍珠白的薄衫、梅子青的长?裙,腰系嫩黄如意绦,曳过小径旁的湿润草地。
默然地,缓缓地,从水木清华的园子那一端,走到?了他这一端。
离他越近,也愈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