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不再有人说话,只有轻音乐和衣服摩擦声。
林晃听着邵明曜起身走路,手指轻点玻璃的声音。
他凝住的眼神这才动了下,笔尖空过刚才留下的墨点,把没写完的算式继续写完。
服务生轻柔地问道:“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邵明曜没有立刻回答,似是深思了一会儿,而后说:“这个,歌剧院蛋糕,打包带走,让里面的女士一起结账。”
猝不及防地,林晃对着满纸混乱公式勾了勾唇角。
电话里响起车马人声,邵明曜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说道:“五星级酒店的饼房应该还不错?歌剧院,名字挺好听,给你尝个新鲜。”
走廊空荡,林晃小声而冷淡地指出:“歌剧院是很老派的法甜。”
“哦,那赌错了,该买另一款什么布朗的。”邵明曜语气平静,“不好意思,假少爷,真土狗。”
“蒙布朗就更常见了。”
林晃面不改色地把最后一笔写完,说:“不要再占用北灰的恶犬头衔。”
邵明曜没反应过来般“嗯?”了一声。
“邵明曜。”林晃说:“你是一条可爱的小狗。”
晚饭依然是胡秀杰的“爱心”盒饭。
林晃进班吃饭,一边吃一边使劲敲腿,吃完回到走廊上。
六班同学看心疼了,扒着门对胡秀杰讪笑,“主任,林晃都站一天了,饶了他吧。”
林晃感动地看向他。
“还有两节晚自习才到一天。”胡秀杰冷眼瞧他,“关系挺深厚啊,你想替他?”
那人立刻摆手,“深厚,但也没那么深厚。”
林晃收回感动的视线。
胡秀杰把人驱散,板着脸对林晃道:“A班马老师今天去外校教研,听说你罚站的事了。”
林晃心头立即涌出些许被宽恕的期待,问道:“他对您说什么了吗?”
胡秀杰点头,摸出一张卷子放在窗台上,“他说沉浸式攻破难题,能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林晃:“……谢谢他。”
果然混子学校都是纸老虎,省重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真地狱。
林晃撅在窗台旁做死难的竞赛卷,从晚休做到晚自习打铃,喧哗的走廊恢复安静,他意识模糊了,脑袋顶上漂着两道音轨,左边念数学定理,右边念大悲咒。
屁股突然被人拍了一把。
一枚典雅的黑色纸盒降落在卷子上,散发着可可豆和黄油的香醇。
邵明曜动作利落地帮他收拾好纸笔,大步迈进高二六班,和看自习的老师低语两句,在众目睽睽之下拎走了他的书包。
走廊空无一人,他跟在邵明曜后头挪了两步,被肆无忌惮地抓住手。
他瞥着那只手,“你怎么这么黏人。”
邵明曜说,“我是看你被罚得走路费劲,才拉着你。”
林晃抬眸看他,问
道:“我走路费劲,是因为罚站么。”
“不是么。”邵明曜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点头,“那很好。”
好你妈。
书包让邵明曜拿了,林晃一手被他抓着,另一手拎着纸盒和塑料袋。纸盒里装着五星级酒店的歌剧院,塑料袋里装着便利店大冤种蛋糕卷。
走出教学楼,他忽然恍过神来,挣开邵明曜的手,“书包还我。”
邵明曜回头,“怎么了?”
“不和你走。”林晃往回退一步,语气里透着烦,“以后不逃课了。”
完蛋,他好像真的怕胡秀杰。
邵明曜洞察一切地“哦”了声,又抓起他的手,“我拿了假条,爷给胡秀杰打电话了。”
林晃惊喜,“真的?”
爷真好。
邵明曜拉着他走到校门,把假条递给大爷,大爷果然放行了。
林晃长松一口气,邵明曜说道:“爷说你陪护受累了,让你先回家睡觉,要罚也明天再罚。”
“?”林晃大惊失色,“明天?”
邵明曜点头,“怎么了。”
林晃愣了半天,“可我再坚持一节课就罚完了。”
“……”
邵明曜沉默在原地,半晌才迟疑着继续迈动脚步,“他可能没想到胡秀杰只罚你站一天。”
林晃:“……”
邵明曜努力找补:“没事,明日事明日愁,今天的蛋糕今天吃。”
林晃说:“邵明曜,我不想念了,想退学。”
“不行。”邵明曜说,“胡秀杰和爷说,你能冲985呢。”
“不想冲了,回去开店得了。”
“大学生每年还能争取奖学金呢。”
“我不差钱。”
“国奖每年有八千。”
“……”
林晃不贪钱,他只是太累了,懒得再辩。
羊肠巷里路灯昏暗,他被邵明曜哄着,困得迷糊了一会儿,又抬头瞥向身边。
邵明曜肩上挂着他的书包,在他身边拽着他的手走,眉眼淡然从容,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邵明曜。”
“嗯。”
“很辛苦吧……”
“还行。”
“你会觉得委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