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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到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也远远超过了我能抵御的范畴……”

这一次,芬巴巴沉默了很久,这期间它身上的几十只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一个非常恐怖的场景,不过缇克曼努感到异常平静,甚至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焦虑。

“你令我感到恐惧。”它说,“在过去,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人类是多么脆弱啊,一场大洪水就足以夺走你们的一切……然而你出现了,人类的贤者,你们不再满足寄身于自然的庇佑,你们渴望征服,渴望从我身上攫取更多,森林被一寸一寸地变成了你们的农田,河道被你们分流用于灌溉,曾经肥沃的土壤,如今变成了贫瘠的盐地,从此自然与人类再无和平的可能,如果我无法遏制你们,你们就会摧毁我。”

说到这里,它无来由地沉默了很久,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中。

“照理说,我应该憎恨你们。”它轻声道,“可事实是——你们的年轻,你们的活力,你们那永无止尽的好奇心和创造力——这一切的一切,都美妙得令人目眩,那孩子一定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你们身上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性……而我已经老了,枯朽了。”

说到这里,芬巴巴低下头,在那张可怖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草食动物的温顺。

“人类的贤者,我并没有什么怨恨,唯独那孩子……命运向他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无论他选择了哪一方,注定都会被痛苦啃噬……他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孩子……”

“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得不做出那个决定……请代我照顾好他。”

“……好。”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感谢你的承诺。”芬巴巴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落在白色的花瓣上,那朵小花很快就枯萎了,“关于你的灵魂,只有一位神明能为你解答——冥府的女主人,埃列什基伽勒。”

“我的灵魂不会抵达冥府。”

“你的灵魂和肉/体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因果律,只要你的灵魂尚未湮灭,就一定存在可以容纳它的容器。”芬巴巴说,“下一次死亡后,你可以试着控制灵魂不要那么快回到容器里,只要你能稍微维持一下这样的状态,埃列什基伽勒就有留住你的办法。”

一阵微风吹过,树枝簌簌摇曳,阳光隐没于厚重的云层中,地上的火堆熄灭了,芬巴巴的身影也重新融入了黑暗。

“时间到了。”芬巴巴说,“那孩子正在等你,记住你的承诺,人类的贤者。”

缇克曼努四处扫视了一番,除了凄冷的黑暗,她一无所获:“……所以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醒来。”

…………

……………………

缇克曼努睁开眼睛,视野里有昏黄的暖光在跳动——是燃烧的柴堆,因为柴火的潮湿而发出细碎的声响,灰烬被热流带动着向上升腾,最终融化在月光里。

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但只有一双眼睛透过火光朝她看来……眼睛的主人是缇克曼努所熟悉的,但她知道对方不是她记忆中的人。

“你终于醒了。”对方朝她笑了一下,语气熟稔得仿佛是她的某位老朋友。

他的容貌是一种剥离了性别的、充满神性的美,犹如被供奉于庙堂之上的神像,让人难以想象任何一种情态出现在这张脸上的景象——但当他微笑时,眼底的火光便如同某种灵智的启迪,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有了人的感觉。

“叫我恩奇都就好了。”他的目光穿过融融的暖光与她对视,“终于见到你了……人类的贤者,缇克曼努。”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发烧是缇克曼努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微不足道的病痛,但也是最缠人的——它伴随了她近两周,这期间她体温的升降幅度比布拉努姆河的潮汐还难以捉摸,却始终没能退到健康线以内。

唯一衰退了许多的是她的智力,也许是持续性的高烧终于把她的脑子烧坏了,缇克曼努最近几天发呆的次数比她当宰相的那几十年还要多,好几次盯着没入地平线的落日,还恍惚地以为那是晨曦。

当缇克曼努苦中作乐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词,叫“阿兹海默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莫名觉得它很贴切。

“你看起来很糟糕。”恩奇都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几天他一直跟着她,做任何事都喜欢黏在她身边,显得很亲密……尽管他们之间根本不熟。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叹息一声:“还是很烫啊,缇克曼努。”

这个动作是恩奇都昨天学会的——按照芬巴巴的说法,他已经拥有了人类的灵智,不过缇克曼努认为那更像是“智力的萌芽”,恩奇都的很多习惯都还保留着原始的兽性,遵循本能,不懂得思考和克制。

就在昨天,他甚至很自然地想要用舌头为她梳理头发,直到对上她惊悚的目光,才露出了惴惴不安的表情,但更多的还是迷茫……很显然,他并不清楚这样一个“寻常”的举动为什么能让她表现得如此大惊小怪。

“缇克曼努在想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如果她有家的话,这个建议听起来确实不错,不过缇克曼努知道他说的是乌鲁克:“比起这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