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的颜色——尽管如此,她还是很美的,一种冷静的、带着点疲惫的美,埃列什基伽勒见过很多以聪明才智著称的灵魂,乃至于神明,但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仅是眼神就能窥见其中智慧的瑰光。
“是啊。”她回答,“冥府有河很奇怪吗?”
缇克曼努似是斟酌了片刻:“红庙中的书吏记下了这段故事,据您的妹妹伊什塔尔大人所言,冥府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除了黑暗、地火和关在鸟笼里的亡灵,您一无所有。”
“她瞎说!”埃列什基伽勒先是感觉一股恼怒攫住了她——但只持续了片刻,那种灼烧感就转变成了羞恼和无措,“好吧,其实也不全是瞎说……”
待发烫的脸颊略微冷却后,她叹了口气,目光落到那片黑黢黢的河流上。
河水被瘴气环绕着,在暗淡的光照下像是一层灰色的雾,冥府无风,河面却晕开阵阵涟漪,被灰色的雾气笼罩后,看上去就像是黑色岩石被磋磨后留下的纹路——而这也是冥府的常态:昏暗、坚硬、冰冷。
“自诞生的那一天起,我就生而知道冥府的一切,却唯独不知道这条河的名字。”她说,“不要看它污浊发黑,就以为它是脏水——这河水是世界上最轻的事物,即使是一根羽毛,飘落到河面上也会沉入河底,被河水沾染的灵魂会忘记生前的往事,所以我给它取名为无名河。”
说罢,埃列什基伽勒指了指无名河的对岸。
“这条河的彼岸,即是我的降生之地,只要渡过无名河,就能够抵达天国,见到我的父神安努。”她继续道,“父神会满足渡河之人一个愿望——没有限制,也不限时间,父神的威能是我远远弗如的,只要渡河之人心有所求,父神就会兑现。”
如果人类的贤者还拥有“动摇”这种情绪,至少她隐藏得很好:“有人成功过吗?”
“没有。”埃列什基伽勒摇了摇头,“有很多人尝试过渡河,但最后都失败了。沾染上了无名河的河水,他们便忘却了生前的记忆,只剩下一股无来由的执念,使他们浑浑噩噩地在河底徘徊,直至魂归消散。”
你的爱人卢伽尔班达也是……埃列什基伽勒差点就说出来了,但她曾立下誓言,决不能向缇克曼努透露卢伽尔班达的消息,包括他的愿望和他迷失在无名河的事。
缇克曼努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凝视着远处漆黑的河水,埃列什基伽勒是一个感性的女神,一想到这阴阳相隔的两人,如今距离彼此是如此之近,可一个不知实情,另一个已经忘记了对方,她就感觉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一会儿过去,缇克曼努才开口:“您刚才说,安努大神的威能是您远远弗如的,这是否意味着,您也能实现死者的一个愿望,只是愿望的限制比较多……比方说,您无法让拥有冥带的人复活。”
听到这里,埃列什基伽勒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外,尽管我很感谢您的慷慨,不过您在为我解答疑问的时候……似乎有点太主动了。”缇克曼努的声音很轻,“虽然客观地说,这些是必然发生的事,不会因为我的个人意志而转移,但让我本人知晓这些,对诸神而言也无益处,当您意识到自己给出的答案比预想的更多时,我猜您也不是全然不后悔。”
在漫长的人生中,埃列什基伽勒感受过最多的是孤独,现在人类的贤者带给了她一项崭新的体验——恐慌。
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是神明,拥有高贵的血脉、强大的力量和不可侵犯的神权,但站在缇克曼努面前时,她感觉自己好像衣不蔽体,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请别担心。”对方温和地望着她,口气亲密得仿佛与她熟识已久,“毕竟,我刚才也毫不避讳地告诉了您一些不该说的事,不是吗?现在我们都拥有彼此的一个秘密了。”
“拥有彼此的秘密……”埃列什基伽勒有些不太确定她的意思,一阵难以遏制的喜悦浮上心头——一旦猜错了,她将会在人类的贤者面前尊严尽失,可她还是按捺不了内心的冲动,“意思是……我们是朋友吗?”
或许是她仓惶的表情触动了对方——缇克曼努脸上不可捉摸的微笑慢慢收敛起来,尽管笑容消失了,她的神态却显得柔软起来,一声轻叹从她的唇畔泄出。
“抱歉。”她说,“您和您的妹妹长得实在太像了,导致我总忍不住用对待她的方式来对待您,但是很显然,您和她的性格完全不同。”
“诶?”埃列什基伽勒愣住了,“你和伊什塔尔也是这么讲话的吗?”
“某种意义上,可能会更复杂。”
埃列什基伽勒忍不住嘟囔:“我还以为那家伙会很受人爱戴呢……”
“伊什塔尔大人有她的迷人之处。”缇克曼努斟酌了一下,“但不足以抵消我们本质上利益冲突的事实。她对馈赠总是来者不拒,甚至会贪婪地索取更多,却不会给予与所得等价的回馈……在我看来,乌鲁克的守护神应该更尽职尽责一些。”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语气再次变得很轻柔。
“就像您一样。”她微笑道,“据说您是库撒的守护神,我曾拜访过库撒,它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