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名字实在太奇怪了,缇克曼努,他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
总之, 当格蕾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 低声说她正在找他的时候,乌尔宁加尔觉得是时候了——也许从生前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这句话,只是上辈子他没能等到——和阿赖耶签订契约唯一的好处或许就在这里了, 只要时机允许, 他能够拥有很多个“一辈子”。
“猊下在帐篷里。”人造人用那柄长而冰冷的镰刀指向白色帐篷的门帘,好似死神在为亡者指引通往冥府的道路,“介于拜访的对象是您,在下不得不再强调一遍,请不要做出任何有违礼仪的事情。”
“人造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和我处于同一阵营了,我就不会杀你?”他冷笑一声,“再敢这么阴阳怪气地对我说话,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插在尖刺上,等入夜了就淋上热油当火把用。”
“我绝不质疑您的残暴、野蛮以及没有教养。”格蕾漠然道,“这也是我多次向您强调这些的原因。或许在乌鲁克,你们的王室能有幸得到猊下的侍奉,但在不列颠,她才是那个端坐于王座之上,受人侍奉的对象。所以在与猊下面谈的时候,请不要以上位者自居。”
乌尔宁加尔有些不满:“我哪里居高临下了?”
格蕾倏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眉头紧蹙,有些责怪地看着他——她的眼神让乌尔宁加尔想起了西杜丽,他很喜欢西杜丽,但“人造人的性格有点像西杜丽”这件事加重了他对她的排斥感,他讨厌人造人看起来像任何一个对缇克曼努有特殊意义的人。
“您初次上门,就扬言要让猊下如侍奉您的先祖那样侍奉您。”格蕾说,“而这不过是两天前发生的事,您难道已经忘了吗?”
他对此不免有点心虚:“我后面也说了不用她真的这么做啊,只要能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我愿意相信您为此而努力了,尽管成效并不明显。”对方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朝他笑了一下,不过乌尔宁加尔相信即使是对方最敷衍的微笑,也比他试图表达出的最真诚的笑容更令人信服,“更准确地说,基本没有成效……但那不是最重要的,祝愿您这一次能更坦率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乌尔宁加尔打量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愈发确认了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他在白马探脸上也见过类似的表情,一个搪塞的、礼节性的微笑,塔木卡称之为“英国公务员式微笑”。
然而,无论是白马探还是人造人,都不会在缇克曼努面前露出这种表情。只要她在场,他们总是会那种温柔,带着点腼腆和笨拙的笑容,仿佛自己还是一个青涩、不成熟的小男孩或小女孩。
一想到这里,乌尔宁加尔不禁暗自开心了起来,他认为这种两面三刀的态度差异是一个人不诚信的表现,而这恰恰是他远胜过他们的地方。于是刚才的那一丁点心虚和挫败,很快也随着这种乐观而烟消云散了。
当他掀开门帘时,缇克曼努正在校对东村入库的物资,虽然她手里拿着的是炭笔和莎纸,但还是让乌尔宁加尔感觉时光霎时倒流回了乌鲁克——事实上,他从未见过对方办公的样子,可这一幕还是教他感到亲切,也许几千年前,当父王和他一般大的时候,掀开门帘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朝他微微颔首:“坐吧。”
乌尔宁加尔尽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得很局促。拜托,他们是母子,又不是警察和少年犯……好吧,如果母亲很严厉的话,孩子多半也会战战兢兢的。
据西杜丽所说,父王在他这个年纪反倒比成年后更善于伪装,致力于一边扮成乖小孩,一边悄悄把其他孩子从缇克曼努身边赶走——“是啊,本王已经整整十分钟没有听到你讲起那个'雨夜在毛毯下王偷偷把我从猊下身边挤走'的故事了,感谢你的提醒,西杜丽。”——真可怕,他的脑海里已经自动响起了父王的抱怨。
虽然是缇克曼努主动邀请,但她只是久久地端详他,乌尔宁加尔相信她正有意遏制,但不可避免地从他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这是没有办法的,他和父王长得太像了。西杜丽曾多次提到,他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父王(各种意义上),有着他母亲的眼睛……但也仅仅是眼睛。
“抱歉。”她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有点……走神了。”
乌尔宁加尔其实并不生气,甚至说得上挺开心的,但他假装很严肃地点点头,仿佛要与她切谈什么重要的政务似的:“你想问什么?”
缇克曼努沉吟片刻:“我死后,其他人过得还好吗?”
“还行吧。西杜丽总说,人不可能全然幸福地活着。”而你的死亡是她生命中最痛苦的时刻,是她这辈子长驱不散的阴影,“至于父王……他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贤王,除了猝死过几次,没出过什么很大的意外。”
缇克曼努掀起了一边的眉毛——显然,她对吉尔伽美什在后人口中的评价感到颇为惊讶。
“听起来不错。”说着,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我已经从达芬奇那里了解你的事迹,听说你在统治期间统一了两河流域,实在是非常了不起的功绩。 ”
她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