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过去了。
“话说回来。”塔玛说,“你们知道猊下最近都在筹划什么吗?”
“谁知道。”希兰继续回去挠他的t海螺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道,“反正农场的范围看起来比以前宽阔了不少,都快变成一座村落了,看上去要建不少房子。”
“猊下应该是想收容马格努松所有的奴隶。”耶底底亚没有说的是,埃斐同时还在进行一件更危险的计划——推翻并重新构建商人行会的内部格局,而商人行会是提尔,甚至整个迦南海岸的经济命脉,她正在做一件会影响数个国家的大事。
他最近一直跟在埃斐身边,后者并没有刻意回避他……或许她也意识到是时候让他们离开象牙塔,去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了。
耶底底亚就这样参与了她计划的全部过程,先是死去的梅尔卡特沙玛,然后是因受惊而精神失常的埃格尔兹。这期间她还离开过一次——按照她的说法,“去和下一任商人行会的领袖聊一聊”,在商人行会内部最动荡的时候,她的口吻平静得仿佛这个位置早已被命运钦定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埃格尔兹呢?”在得知埃格尔兹患上疯病的消息后,他这样问道,“您完全可以像对待梅尔卡特沙玛一样,让他在众目睽睽下死去,证明您能杀死一个戒主,就能杀死第二个。”
“这世上有许多方式可以让你展示自身的力量,杀死你的敌人是一种不错的手段,但不是最好的那个。”埃斐回答,“也许这会让你很意外,不过即使是在农场被放火焚烧之后,我都没有确定是否该让梅尔卡特沙玛提前出局——虽然很让人挫败,但我们有时不得不与一些愿意合作的坏人为伍。”
“可您最后还是这么做了。”
埃斐点了点头:“他太短视,又自视甚高,我不会与这样的人合作。如果他足够聪明,那天就应该派他手下最会察言观色的人过来。若我表现得失魂落魄,他的手下就可以恩威并施,强迫性地让我交出他想要的东西;若我满腔怒火,他就该以退为进,先试探事情有没有转机的可能;若我表现出不合常理的冷静,则应该放低姿态,委婉地表示他的主人愿意付出一点代价来让恩怨'到此为止'……可梅尔卡特沙玛没有这么做,他选择派一个愚蠢的家伙过来对我冷嘲热讽— —践踏我的尊严,让我卑躬屈膝地侍奉他,这是梅尔卡特沙玛唯一愿意与我'合作'的方式。”
埃斐的食指轻轻点击桌面,这似乎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耶底底亚以前也见到过,但从未如此像最近这段时间一样频繁。
“至于埃格尔兹,他只是梅尔卡特沙玛的一条狗,尚不如他的主人那样罪孽深重,无需以性命抵债。但他资历足够,又野心勃勃——最重要的是,他能得到梅尔卡特沙玛家族的支持。如果他继承了这个位置,九戒会就依然是那个可以联合起来对抗王室的庞大势力,阿比巴尔不会想看到这样的画面,我也一样。”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每一句话都有令人颤栗的力量。耶底底亚知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那个安居乡野向他们教授知识的导师,但也不是曾经辅佐大卫登上王位的以色列宰相,是比那更深沉,更有力量的东西… …那是统治者的气息。
“您想成为王吗?”当他回过神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他感觉身体僵硬,掌心渗出了冷汗,久违地找回了过去在对方面前感到惶恐不安的日子。
埃斐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假使她有,至少也没表现出来:“我还在……考虑未来的路,但你看起来似乎很不希望我这么做。”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去抠食指的指节,片刻的踌躇后,他还是决定继续这个话题:“成为王的话,会失去很多东西。”
“无论你处在什么位置上,都会失去很多东西。”她说,“有的人即使遭受了羞辱也得默默承受,有的人即使跪碎了膝盖也无法换来正义,有的人必须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承受屈辱直至死亡……身份的改变只是让人所承受的痛苦有所不同,但不能抚平痛苦本身。”
说罢,她长久地凝视他,忽然叹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到我这里来,耶底底亚。”
耶底底亚没什么犹豫地照做了,他看着埃斐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那一瞬间,他的心跳简直快得吓人——他该回抱她吗?还是该保持不动?如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幸好你和塔玛都没有事。”他听见了她的叹息,“否则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耶底底亚心底很雀跃,但又觉得自己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下感到高兴有点不太合适,内心对自己很是谴责:“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神明会庇佑我。”
“如果雅威真的如此眷顾你,那么从最开始它就不该让你沦落至那种境地。”她说,“但是没关系,雅威没有做到的事,我会做到。”
………………
“巴尔神不在,猊下也不在。虽然人变多了,但气氛反而变得好冷清哦……”希兰推了推耶底底亚的肩膀,“可以回神了,耶底底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