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呢?
“抱歉,乌利亚。”最终,她如此答道,“我曾与你说过,我决不对别人施舍给我的和平报以期待,也决不会把命运的主导权交给别人……何况,未来是虚无缥缈的,眼下的情况却切切实实地困扰着我们,而我认为这么做就能解决这种困扰,这就是我的决断。”
“如您所愿,就像当初我回答您的一样,无论如何,最后我都支持您的决定。”乌利亚叹了口气,“希望那些担忧只是一个老头多余的胡思乱想。”
“没有人可以预料未来。”尽管安赫卡曾告诉她,世上存在着能够窥视命运轨迹的才能者,但她对此报以怀疑,“不过有一件事是我正要做的,也许你可以和我一起见证它。”
乌利亚沿着她的视线看去——他大概花了一点时间,才确认这个黑匣子似的东西是一座神龛,香柏木上有着精美的雕纹和颜色鲜艳的神明画像,但也仅仅只有雕纹和画像:“这是巴尔神?没想到您打算正式供奉一位神明……”
说着,乌利亚停了一会儿,从那微妙的表情来看,多半是讶异于她居然要用那么简陋的神龛供奉迦南的众神之王,但他最后的说辞很委婉:“我猜那位大人不会介意的。”
×××
世上最糟糕的事情,做了坏事时被自己的父母抓住。
当然,巴尔没有做坏事,阿娜特也不是他的父母,不过单论糟糕程度也不相上下了。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苏美尔时期天国陨落,人类与神明之间的那层隔膜就消失了,对彼此的影响也变得更加直接,诸神无法像过去那样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便行走于人间。
要不像雅威一样从不现身,只是任命自己的人间代行者,要不就创造出一个自己的分/身——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经常这么做,但那对当时的神明而言不过是多出一段记忆,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如今神明的分/身却犹如同一只手上的五根手指,每失去一根都会令神明痛不欲生。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巴尔已经从一开始的心惊胆战过渡到习惯和麻木了——真好,他确实已经有五分钟没有听到阿娜特讲述当年他在摩特面前屈辱求饶,以及她下冥府后如何暴揍摩特并复活他的故事了。
“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初为了让你登上神王之位,我费了多少功夫?”阿娜特在他的房间里踱步,以人类的时间换算,她已经走了将近一周,如果是骡子的话大概已经开垦好一块农田了……
一想起农田,巴尔的内心就充满了悲伤——唉,他的冬小麦,他的牧草,他精心呵护的农具,他饲养的小鸡(它们都快褪去雏毛了!),还有他收集的贝壳和珊瑚,顷刻间就被悉数烧毁了,人类贵族是多么残忍啊,轻易就叫这世上多出了一个心碎的神明。
“我当初为你找匠神打造雷锤,因为父神不愿意承认你而与他争吵,为了让母神承认你用金子贿赂她……”阿娜特忽然停住了,狐疑地眯起了眼睛,“怎么回事?巴尔,我亲爱的哥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巴尔吸了吸鼻子,妹妹的视线让他脸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我在听。”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被别的神打到丧失神格,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巴尔小声回答:“有,你刚刚不是才提到我向摩特求饶的事情吗……”
“真是够了!你有没有点自尊心?!”阿娜特恼火道,“你可是众神之王,有哪个神王是这样的?恩利尔、安努、马尔杜克……天国尚存的时候,那些曾经登上过至高神之位的神明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
是啊,然后他们一个被炸掉了主城,王室灭亡,从此沦为了其他国家的宗教之都,一个被自己所守护的城市乌鲁克抛弃……马尔杜克更是压根没有坐上过天国的至高神之位,因为那时天国已经被人类贤者缇克曼努摧毁了,巴比伦人靠着埃努玛·埃利什①才勉强让马尔杜克恢复了往日荣光,但断了的根是不会再长出来的,再繁茂的枝叶最终也只会慢慢地腐烂。
“可我不想成为众神之王。”他看着她,“我也一直都对你这么说,阿娜特,你应该自己登上这个位置。比起我,父神更青睐你,他甚至亲自这样问过你。” t
她看起来更烦躁了,也许下一秒她就会跳起来揍他:“我拒绝了!”
“是啊,可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这难道是我的错吗?”阿娜特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咒骂,“还不是因为这可恶的、该死的远古诅咒!我不可能为我自己争夺权力,如果我这么做就会重蹈前人的覆辙,你难道希望见到我被摩特关在深渊里焚烧吗?”
焚烧……这个词再度勾起了巴尔的伤感,他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阿娜特大概以为他是为自己的无能忏悔(其实不是,他早就对自己的无能习以为常了),神态软和了一些:“你也不必太难过,等到来年的第一场春雨降下,你就能恢复了,但在此之前,你得乖乖听我的话,不许再背着我偷偷下界……”
巴尔没有什么反对的想法——事实上,他从不忤逆阿娜特的决定,从诞生到现在,他只需要对阿娜特说“好的”就够了。他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了农场,并且发现自己是如此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