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初冬了,考虑到健康问题,我们还是不要留在外面吹冷风比较好。”
耶底底亚保持着缄默,希兰则不能忍耐这种沉默——他身体里长着热衷与氛围唱反调的反骨,按照他本人的说法,当周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时,他就会忍不住想放声高歌:“呃,关于这个……毕竟你和塔玛在屋里……我、我是说,你们是一家人,对吧?感觉我们待在那里会显得很奇怪。”
“为什么?”耶底底亚知道他脸上的困惑是伪装的,只是为了不使他们难堪,“难道你们梳头发的技术比我糟糕吗”
“不知道,我没干过这种事……”希兰有些迟疑,不过耶底底亚认为他不会去实践它的,除非他下次想在坟墓里跟他们聊天,“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难道你看到我们不会觉得难受吗?因为我们抢占了你的位置之类的……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们留在外面。”
耶底底亚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认为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吗?”
希兰冲他翻白眼:“哈,真希望有一个说话委婉的人在这里,可惜他的舌头被猫叼走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待在这里的原因?”押沙龙轻声笑了起来,“别太担心,小伙子们,我已经过了那种会因为父母有了新孩子而嫉恨的年纪。”
“过了那个年纪……”耶底底亚重复了一遍,“所以您以前有过?”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猊下那样生而知之。”他说,“在我们的母亲去世后不久,有段时间我很嫉妒塔玛——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傻了,她当时不过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除了哭和笑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可我还是对她恼恨不已,我讨厌她总是占据猊下的视线,讨厌晚膳进行到一半时,她忽然嚎啕大哭,让猊下不得不去看顾她,而把我丢在餐桌边,我讨厌当早课结束后,回来看到猊下抱着她轻声哼着摇篮曲……”
“啊哈。”希兰装模作样地挖了挖耳朵,“听着真让人熟悉,是不是哪个我认识的人呢?”
耶底底亚偷偷踢了一下希兰的脚踝,后者朝他吐舌头。
“当母亲死后,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孤独,彷徨,不安,我感觉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猊下,但猊下不仅无法全心全意地陪着我,她能给我的关注甚至不如从前。”押沙龙说,“好在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知道因为这种原因对猊下发脾气是不妥的,她总是很忙……当你真正心系一个国家时,很难有放松的时候。唯一的放松方法是把怒火转移到父王身上,毕竟抱怨父王不会让人有什么愧疚心。”
耶底底亚必须咬住舌尖才能勉强让自己不笑出来:“但您最后还是找到了让内心平静的办法。”
押沙龙笑了笑:“人最后总是要和自己和解的。”
“有什么契机吗?”
“契机么……很难说。”他说,“也许你们会觉得那时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感化了当时还不懂事的我……然而那个过程很平淡,你们听完后多半会很失望。”
“我会谨慎地发表评价。”耶底底亚尽可能不动生色地回答,“但您得先说才行。”
“好吧,既然你们这么想听……”押沙龙耸了耸肩,“那只是很普通的一天,父王因为饮酒过度在后花园里睡了一宿,醒来后连续病了好几天,猊下一如既往地接过了他的工作,忙碌得很难抽出时间来看望我和塔玛,出于想要博取称赞的虚荣心和些微的t责任感,我主动接过了照看塔玛的工作。”
希兰问:“然后你们相处出了感情?”
“不。”押沙龙说,“事实上,我一直坚信让某个人讨厌婴儿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那个人去照顾婴儿。”
耶底底亚踌躇了一会儿:“这看起来不像是要和解的样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虽然有仆从们的帮助,但事情没有因此而变得太容易。”押沙龙笑了起来,“当我感觉自己差不多要变得有点神经质的时候,猊下终于结束了工作,有时间来看我们了。虽然我第一时间就见到了她,但那是因为我刚好也在塔玛的房间,这种认知让我感觉很难受……然后猊下走了过来,抱起了塔玛,也抱住了我,安慰我说辛苦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这样同自己和解了。”押沙龙说,“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没有发生什么峰回路转的情节,也没有泪水和感动,当时我靠在她的肩窝里,看不见她的脸,但她的声音像叹息一样从我耳边淌过……听起来如此疲惫,我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因为我当时也几乎精疲力尽,所以我知道能够克服内心的戾气而去爱别人,对别人温柔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所以我决定也去爱她所爱的一切,好减少一些她的负担……当然,塔玛是我的亲妹妹,爱她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的决定也没有多么伟大,只是单纯履行了作为兄长的义务而已。”
“其实也没有那么无聊。”希兰评价道。
“是吗?看来我还有一点讲故事的天赋。所以你们现在愿意回房间待着了吗?”
“……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也有些别的原因,但这个最重要。”押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