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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很瘦小,那种过了太多苦日子,被生活压垮了的瘦小。

他睁着眼睛,眼珠发灰,眼皮和嘴唇上有乌鸦啄食过的痕迹。

摩根总觉得他看起来快要哭了,但那只是错觉。他已经死了,麻绳勒进脖子里,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哭泣了。

“别靠那么近,小公主,身上会沾到味道的。”梅林走到她身后,替她掸落了衣服上的草屑和蛛丝,“现在还觉得强盗可怜吗?”

“他是被当地领主强行征用了马匹,失去财产后不知该如何过冬,才会上吊自尽的。”

对方笑了笑:“看来我们的小公主还会和尸体说话。”

“如果是强盗吊死了他,他们不会留下他的衣服和鞋子。”

梅林用法杖敲开门锁后,扑面而来的酒气进一步证实了她的说法——什么样的强盗会无视过冬的衣物、被褥和那一小袋粮食,在屋主的房子里用麦酒狂欢?但摩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她感到身心俱疲,失去了计较任何事情的耐心:“屋主的房间归我。另外,我不和男人分享我的床。”

梅林知趣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试图逗她取乐:“我守夜。”

摩根将门关紧,从荆条篮里的旧衣服上撕下一些布条,将窗户系在窗框的钩子上,好让它在不落锁的情况下避免被人从外部打开。这个房间很久没有透过气了,不仅是萦绕不散的酒味,还有绵绵阴雨渗进地板后散发出的霉味,以及——也许并不存在,但总是在她鼻尖浮动的,泪水咸涩的味道。

她倒在床上,床板又硬又潮,被褥很久没有浆洗过了,粗糙得像是砂纸。闭上眼睛时,摩根总觉得床上长出了无形的青苔,在挠她的脚。她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只盲蛛从她的脚边经过,战战兢兢地爬到柜子的阴影中,倏忽便不见了。

摩根再次闭上眼睛,感觉身体沉甸甸的,血管里像是有铅水流淌,但疲惫至极的身体没能助她入眠,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折腾到了半夜才真正睡着,但大概才着了两个小时,房间外一阵让人无法忽视的动静就把她的睡意彻底浇灭了。

她推开门,难得表现出了恼火:“又怎么了?”

“吵醒你了吗?真不好意思。”梅林将剑收回法杖,笑嘻嘻地说道,“我的小公主啊,你怎么连头发乱糟糟的样子也这样好看?”

摩根并不理会他的玩笑,目光径直越过了他,落在那个蜷缩着身体的不速之客上:“他是谁?”

“谁知道?不是盗贼,就是逃兵。”梅林耸了耸肩,“要我找一个你看不见的地方处理掉吗?”

摩根摇了摇头,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一个男人——如果不是那张沧桑的脸,光看身形,他几乎是一个男孩。对方又瘦又小,背脊佝偻,皮肤黑黢黢的,肋骨的轮廓透过薄薄的皮肤印了出来,仿佛身体被抽干了血液。

他左手拿着一把生锈了的小刀,不知道是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右臂从肘部以下空无一物,只有一点点发黑的皮肉耷拉着,像是拖着一截腐烂的鱼尾。深色的裤t子上沾满了干涸的血和粪便,不断散发出恶臭。

她猜对方多半是哪位领主征募的农民,在战场上受了伤,趁着夜晚从营帐里偷偷逃走:“这附近有治地的领主只有席高男爵,你可是在他的麾下效力?”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两股战战地抱紧了膝盖,他的神情很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在大街上被路过的人踢了太多次的流浪狗。

“'曾'在他的麾下效力。”梅林代为回答,“利恩斯王近年来一直在对外出征,席高家族的领地如今已经归他的弟弟纳罗统治,领地上的居民自然也属于他。”

在他们交谈时,男人脸上的表情很迷茫——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大多如此。尽管一些白纸黑字写明了他们注定要不惜性命地为自己领主而战,但他们大多连那位领主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为数不多能从对方口中听到的话是“列队,冲!”和“为了荣誉!”,尽管这些荣誉除了饥饿、疾病和伤痛之外,什么也没能给他们。

“你可以在厅里过夜,如果觉得冷,柜子后面放着地毯。”她对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说,“明天你离开的时候,可以从桌子上拿走你必要的食物。”

梅林的表情滞了几秒:“……开玩笑的吧?”

“看来我在你印象中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荣幸之至。”

“先不说食物的事,你留他在这里,难道不怕他半夜割了你的喉咙?”

闻言,男人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摩根朝梅林的方向微微颔首:“我理解你的质疑,你可以把食物放在身边,以防被拿走。”

“就这样?”对方笑了起来——他经常笑(甚至笑得有点太多了),但很少像这样被气笑,“'你为席高男爵效力?','你可以留在这里','明天早上你可以拿点食物走',说完这些你就打算回去睡觉了?如果不是他的外表和那只残疾了的手实在很难讨人喜欢,我都要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