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慎重,与满面通红的埃莉诺不同,她的脸庞近乎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除此之外,摩根还发现她异常消瘦,高耸的颧骨反衬出她凹陷的面颊,难掩病态……短暂的惊惶自然不可能让人看起来如此憔悴,这是长年患慢性病导致的结果。
“多喝点酒暖身吧,陛下。”她拍了拍玛格丝的手背,“瞧瞧您的脸,都快冻青了——啊,您肩膀上的紫色淤痕是怎么回事?过敏了吗?”
玛格丝下意识地提了提领口:“我没事,不必担心我……”
“噢,可怜的玛格丝。”埃莉诺红了眼睛,虽然她刚才大抵也是伤心的,但此刻她已经忘却了之前自己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情难过,“洛特又打你了?”
“别这么说,埃莉诺。”玛格丝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摩根注意到她双手捂住肚腹,仿佛在阻挡不存在的击打,“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可他还骂你,还让侍卫也打你。”埃莉诺逐渐有些大舌头了,语调变得忽快忽慢,“他太坏了,我要去……要去告诉舅舅,让他惩罚他……”
“别再说了,埃莉诺,你忘了吗?加缪尔舅舅已经不在了……”玛格丝隐忍地回答,声音听起来像是一把朽了的鲁特琴,“请别听她的话,大人,我的丈夫真的很需要康沃尔提供的物资。”
“你的丈夫需要。”摩根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那你呢?”
“我只想要一段安生的时光。”或许是因为紧张,玛格丝也忍不住喝了几口蜜酒,“埃莉诺曾经写过信给舅舅,求他帮助我,舅舅为此停掉了给洛锡安和奥克尼的物资,那段时间他确实对我好了不少,但等援助恢复后很快又卷土重来……那段时间他被迫向我低头,心中有怨,反而对我越来越残忍了。”
“你应该回家里来。”埃莉诺说,“反正洛特又不敢向康沃尔出兵,自那次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自由出入王宫的。”玛格丝的手颤抖起来,杯中的蜜酒泛起阵阵涟漪,“你体会过那种被人拽着脚踝一路从馬廄拖到国王大厅的屈辱吗?不是每一个国王的妻子都能活得有尊严。有的王后能活得像王后,有的王后……只能活得像牲畜。”
“从马上摔下来是怎么回事?”
闻言,玛格丝陷入了沉默,房间里霎时只剩下了埃莉诺像小狗打鼾似的酒嗝声。
虽然她一言不发,但摩根大致能猜到她此时t的想法——无论是玛格丝还是埃莉诺,此行都是为了想办法让她恢复对自己国家的物资援助。埃莉诺被溺爱惯了,身为说客还没开始工作就已经一头栽进了香料蜜酒中,但玛格丝必须绞尽脑汁说服她,为了不在回去后面临丈夫的羞辱与殴打,她在考虑是否要将自己最耻辱的经历全盘托出,以换取她的怜悯。
好一会儿过去,玛格丝深深吸了口气:“他在参加一次比武竞技时,从战马上摔了下来,不仅跛了一条腿,还让他……难以再有子嗣。”
摩根面无表情,倒是埃莉诺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嘲笑:“哼,一个硬不起来的软蛋罢了。”
“自那以后,他就变得阴沉多疑,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玛格丝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在刚结婚时,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但那时我流产了……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总以为孩子还会再有的,万万没想到那就是最后的机会。他找过许多情人,从贵妇人到娼妓,可没有一个能让他在床上找回自尊,每一次回忆起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就更憎恨我一分。”
“他打了你。”摩根说。
“他不经常亲自动手。”玛格丝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几乎让人以为她是一个在大庭广众下没穿衣服的人,“更多时候是命令骑士代他这么做,他们用剑鞘和盾牌殴打我,但只打那些平日看不见的地方,那些从廷塔哲跟随我而来的仆从,因为帮助我逃走而被他处死,洛特还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尖刺上,邀请我去观看,要求我哈哈大笑,若我不笑,他就会掌掴我。”
“现在你逃出来了,难道还打算回去?”
“不回去,我又能怎么办呢?”玛格丝木讷地答道,“当初我也是这样期盼舅舅的,希望他能带我脱离苦海,但洛特或许不敢亲自率兵攻打康沃尔,可他若主动屈服于利恩斯王,为后者开道,廷塔哲就再也不会有安宁之日了,别忘记康沃尔境内还有马克王的残党,他们依然对这片土地虎视眈眈。舅舅管理家族多年,都无法抵抗封臣们的反对……我已经学会了接受自己的命运,大人。”
埃莉诺半睡半醒,呼吸平静而绵长,玛格丝看着她的脸,神色十分复杂,但终究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埃莉诺现在还很幸福,但这份幸福又能维持多久呢?”她低声道,“南特斯是一个多情的男人,从不克制自己旺盛的物欲,就算一时陷入爱河,迟早也会原形毕露……好在她已经有孩子了,在王宫里,子嗣就是王后的权力。”
“是吗?可我不这么认为。”摩根提高了声音,“门外的守卫全部进来。”
话音刚落,四名身着盔甲的士兵便推开门鱼贯而入。他们的动静直接把埃莉诺吓醒了,玛格丝脸上也露出了彷徨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