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这种形容有点过于夸张了,但确实能看出母亲近日睡得不太安稳。
他和高文一同返回宴会大厅,晚宴还在继续,有的宾客高声谈笑,有的宾客推杯换盏,还有的宾客随着吟游诗人优美的歌声翩翩起舞。阿格规文的目光越过他们,看见母亲正在和戈达德等大臣正低声谈论着什么,似是心事重重。
直到宴会结束,母亲忧虑的面容依然停留在他的脑海中。阿格规文一时也没有睡意,决定推迟沐浴的时间,去天文台享受一下清静。年幼时,母亲总会挑一个温和的夏夜带他们去天文台,教导他们如何用望远镜观察夜空,和他们讲述星星的故事。
阿格规文一直很怀念那段时光(除了高文数次试图把他从母亲身边挤走的部分),也让他养成了喜欢坐在天文台上思考问题的习惯。他没有惊动仆从和侍卫,只是带着一盏油灯独自离开了房间,油灯能提供的光照有限,但阿格规文清楚洛奇堡的每一处构造,仅仅凭借墙面上斑驳的痕迹就能判断自己的位置……
然后,他就遇上了另外三个和他一样在黑暗中如履平地的人。
阿格规文沉默片刻,问道:“你们也是要去天文台吗?”
“不知道欸。”加雷斯抓了抓头发,“我是跟着加荷里斯来的。”
“我是来抓偷腥猫的。”加荷里斯说。
被加荷里斯抓着袖子的高文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荷里斯冷哼一声:“母亲也在天文台。”
阿格规文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意外:“那我们就一起去吧。”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高文,“有分寸先生,你说呢?”
他厚脸皮的兄长讪笑着朝他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正如加荷里斯所说,母亲正坐在天文台的长椅上凝望夜幕,脸上依然带着那种让阿格规文难以忘怀的忧虑之色。看到他们之后,她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和蔼地向他们招了招手,唤他们过去。
有分寸先生抢先跑到了母亲右手边的位置,阿格规文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坐到了母亲的左边,加荷里斯则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也就是母亲的正对面,这是(他自认为)优等生该坐的位置。
轮到加雷斯时,他天真烂漫地对母亲说:“我想坐在母亲怀里。”
母亲当然应允了他,加荷里斯则毫不掩饰对自己胞胎兄弟的讥讽:“看来我刚才还少抓了一只猫。”
加雷斯背对着母亲冲他做鬼脸。
“这么一想,好像很久没有讲过关于星星的故事了。”母亲轻轻抚摸加雷斯的金发,“是想回味一遍以前讲过的故事,还是想听新的故事呢?”
“只要是母亲讲的,高文都喜欢。”
面对兄长这种毫无底线的谄媚行为(他甚至还模仿了加雷斯那种甜腻的孩子腔调),阿格规文不得不扭过头,才能避免让母亲发现自己皱起的脸。
“那就讲一个新的故事吧。”母亲说,“宇宙中有一颗星星,距离我们很遥远,它和其他许多星星一样,孕育出了属于自己的文明,并且是非常强大的文明。尽管生活在那颗星星上的人们在自己的星系里并无敌手,可越是试图去了解整个宇宙,他们就越是明白,在这片广袤的空间里,有无数正在繁衍的文明,其中可能有弱小的文明,可能有和他们一样强大的文明,甚至有比他们更伟大的文明。无数文明正在宇宙中扩张,宇宙能提供给文明的物质总量却不会变……”
母亲的声音温柔而平缓,与平常一般无二,却在阿格规文心里掀起了一丝哀愁。不知为何,他能从母亲的口吻中感受到她此刻的迷惘,知晓她内心的无力——对于一个总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统治者而言,这种无力是何等地令人难过啊。
是因为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英格兰之王吗?为何他会让母亲感到如此棘手?
“这个强大的文明会定期寻觅并清理那些弱小的文明,防止他们对自己产生威胁,弱小的文明为了自保,就必须在宇宙中想办法隐瞒自己的存在。”他听见母亲的叹息,“宇宙就像是一座黑不见光的森林,猎手和猎物都如幽灵般穿梭于黑暗中,而在更强大的猎人面前,自认为是猎手的存在也有可能沦为猎物。”
“那个强大的文明因为暴露了行踪,如今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可他们用于剿灭的弱小文明的手段仍在发挥作用。在另一颗遥远的星星上,其中一位管理者突然得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他们的文明再过不久就会被毁于一旦。”
加雷斯将脸埋进母亲的怀里,闷声道:“小星星的管理者不能阻止这场灾祸吗?”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或许是有机会的。”母亲像哄婴儿似地拍了拍加雷斯的后背,“管理者的脑海中预留了数十种方法,每一种方法都是由另一颗遭受过同样灾难的星星上的人们用自己的血泪换来的……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小星星的文明还远远没有发展到足以应用这些方法的时候,而灾难不知何时就会突然来临。”
就连一向迟钝的高文都感觉到了不安,下意识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母亲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绪,声音越来越轻,逐渐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