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侧的思维方式吧。”亚瑟说,“我也从梅林那里得到过一些深奥晦涩的教导,可惜我太过愚钝,至今都未能领会其中的奥义……”
“哈。”她忽然嗤笑一声。
“呃……王姐?”
“没什么。”摩根咳嗽一声,“你继续说吧,关于梅林的……教导。”
亚瑟看起来有些困惑,但还是温声细语道:“梅林曾对我说,人类虽然喜欢正确的事情,但却讨厌正确过头的事情。只要王仍然存在于人们的理想之中,他们就会依赖并开始疏远王,所以王必须去承受这一切——或者说必须践踏一切,君临天下才行。虽然会受到许多不义的批评,但批判王的人越多,人民的生活就越安定……②”
“噗嗤。”
“……您又笑出声了,王姐。”
“抱歉,其实我是一个容易被逗笑的人。”摩根问,“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亚瑟的语气更加迟疑了:“他还说……支配者和被支配者,人类是只有其中一方能得到幸福的生物②。”
“梦魔也是非常幽默的生物。”她说,“也感谢你解开了我对梅林的一些误解。我和梅林之间发生过许多矛盾,我曾怀疑那是他有意为之,否则难以解释他为何总是做出一些除了惹恼我之外毫无收益的事情。现在我确信他在大多数情况下确实是无心的,纯粹是出于他的……幽默感。”
“我在理解语意时偶尔会有些迟钝,不过王姐似乎不太认可这些话?”
“所以你特意把我叫到这里,只是为了让我也聆听一下梅林的教导?”
“当然不是!我确信您的能力不需要任何人来教导。”亚瑟低声道,“我只是有些不安……照理说,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人应该逐步变得成熟而稳重,而如今卡美洛特就在眼前,我却陷入了迷茫。近日来,我越来越频繁地想起这些话,若王的痛苦能够换来国家的富饶③,倒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
“我完全理解你的焦虑,亚瑟。”摩根不得不打断他,“但在我们正式讨论这个问题之前,也许可以将这些'教导'暂时搁置一下。”
她年轻的弟弟苦笑一声:“看来您真的很不喜欢这些话。”
“我不会狂妄地认为自己的想法一定比他人高明。”她说,“但不妨碍我认为这种想法很可耻。”
“可耻?”
“是的,可耻。”她说,“坦诚说,我完全理解梅林为什么会说这种鬼话,因为他把人类理解为纯粹的故事,所谓的'王越痛苦,国家越富饶',本质上和几百年前希腊剧作家们钟爱的悲剧故事没什么区别,因为主人公的痛苦能够妆点故事的美——毫无疑问,你的梦魔老师也爱死了这种故事,但钟爱一样东西和东西本身有价值是两码事。”
摩根本想心平气和地与亚瑟谈论这些,但不知为何就是越说越生气。
迁怒亚瑟当然是不可取的,于是她只好在哨塔的高台上反复踱步,她的弟弟则像一个考试没及格的小男孩一样,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走来走去。
“但对于我们这样的身份——对于一个统治者而言,这种想法中透露出的那股顾影自怜的情绪,却是非常可耻的。民众们又不是水蛭,必须吸附在王的身上以王的鲜血为食。绝大多数的人根本不在乎王幸福还是痛苦,不在乎王长得高或矮,胖或瘦,他们只在乎自己是否能吃饱穿暖,在乎自己的劳动是否能得到公平的回报,如果国家制度和教育水平足够完善,他们甚至不用在乎王是不是一个傻子。”
“诚然,有不少人会在茶余饭后发几句牢骚,认为他们的王在哪里做得还不够好,但这不代表他们希望你痛苦,或是因为——因为你'像圣人一样太过完美和理想',所以他们要疏远你——见鬼,光是说出这句话就令我感到羞耻。他们抱怨或许是因为你确实做得不够好,又或许只是因为无聊,可如果你遇见了好事,他们也会为你高兴,如果你遭遇了不幸,他们也会为你难过。”
“有时聪明,有时愚蠢,有时理智而富有主见,有时又会盲目地陷入狂热,有时贫穷却快乐,有时富有却痛苦——这样一个庞大、复杂,充斥着各种好与坏的群体,怎么可能靠着某个人圣徒式的自我感动和牺牲就能长久地安定富足?”
她径直走到栏杆边,希望晚风能带走脸颊上的热意,也让她找回自己的冷静,然而亚瑟似乎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立刻赶到她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臂。
“王姐?!”直到摩根回头看他时,他看起来依然心神未定,“您、您还好吗?”
“我很好,你以为我要从这里跳下去?”
“当然不是!可不管怎么说,您刚刚的举动很危险。”亚瑟松开了她的手臂,转而握住她的手,“我可是在所有骑士面前承诺了您的安全,万一出现什么闪失,王的颜面可是荡然无存了。”
他沉默片刻,继续道:“说来奇怪,明明已经与王姐相处一年多了,但好像很少见能到您真情流露的样子……与对待梅林时不同,您对我总是客客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