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规文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口气,久久地拥抱着母亲没有松开,难得表现出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依恋。
“请恕我所知有限。”加拉哈德小声问一旁的莫德雷德,“阿格规文大人为何突然就要离开了?”
小王子撇了撇嘴:“因为老爸要来了。”
“陛下?”他吃了一惊,“陛下和猊下都不在王都的话,政务该由谁来处理呢?”
莫德雷德朝阿格规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倒霉蛋不是就在那里吗?”
接着是加荷里斯院长,在道别时,阿格规文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你不是在廷塔哲堡有会议要主持,明天才能回来吗?”
“兄长要离开了,不可能不回来送行吧?。”加荷里斯大人——或者说院长,他刻意向所有人强调了这个称呼,因为作为天才学者的他(“天才”两个字绝对不能少)高于作为贵族的他——不以为然道,“主持会议什么的,丢给坤兰就行了。”
也许是他的错觉,但阿格规文大人的脸色似乎变得更难看了。
送阿格规文离开后,莫德雷德和格蕾跟着他回到宿舍。小王子一如既往地霸占了他的床,小王女则坐在房间角落的一把藤椅上——她在房间里一定要找把椅子坐着,这是她的习惯。
加拉哈德发现自己是唯一会为国王陛下即将到来而紧张的人,但一想到自己的伙伴一个做事不过脑子,一个有脑子但从不主动做事,他忽然觉得这种情况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国王陛下是一位怎样的人呢?”加拉哈德试探性地问道。
“是一个长得和我很像但满肚子坏水的家伙。”
“所以……像是高文大人?”
“高文确实跟臭老爸很像啦。”莫德雷德回答,“但也不是太一样。打个比方,假设母亲的生日快到了,我们兄弟之间约好每个人送母亲十支花,那么高文在生日当天就会背信弃义送二十支,但如果是臭老爸,他就会在当天把母亲约去别的地方,让我们谁都送不成礼物……啊,差点忘了,格蕾,记录一下臭老爸是混蛋。”
“陛下,臭老爸,混蛋,信息已录入。”
“……请不要污染那孩子的认知系统,殿下。”
莫德雷德习惯性地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地继续道:“不过,既然老爸也要来了,距离我们回卡美洛特的时间大概也不远了吧。”
“陛下来了,所以我们要走……格蕾,无法解析其中的逻辑。”
“老爸和母亲又不可能同时离开卡美洛特太久,阿格规文虽然能解决不少问题,但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由母亲定夺的。”莫德雷德说,“至于老爸嘛……通常情况下他在不在都无所谓,不过近两年罗马又在欧洲大陆掀起了不少波澜,隐约有帝国复兴的趋势,不列颠这边当然不可能一点准备也没有。”
“居然作出了这样颇有王储风范的发言……您究竟是谁?莫德雷德殿下在哪里?”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拔剑啊!”莫德雷德对他翻了个白眼,“虽然康沃尔也不错,但在加荷里斯的地盘生活果然还是憋屈了一点,等到了卡美洛特,我就带你到处疯玩……嘛,当然是在艾斯翠德老师同意了之后。”
加拉哈德倏地愣住了——他并不想去卡美洛特,从过去到现在都是如此,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无法像过去那样坚定地对莫德雷德表示拒绝。
他不想面对任何与兰斯洛特重逢的可能性,但是……他也不想同莫德雷德和格蕾分开。
加拉哈德直到最后都没能回答,而莫德雷德似乎将这种沉默视作为默许,不再深究这个话题,开心地玩起了床头柜上的魔方,结果越玩越生气,最后把魔方扔给了格蕾,而格蕾似乎将这种行为视作为求助,花了一点时间把魔方复原,还给了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看起来更加生气了,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发泄性地大叫起来。
“莫德雷德殿下,好吵。”格蕾说。
于是发泄性的大叫变成了沮丧的呜呜声。
中午,猊下照例与他们共进午餐,期间她温和地问道:“加拉哈德,近来过得好吗?”
不,猊下,我心中充满了迷茫……然而加拉哈德没能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向对方吐露这些呢?加荷里斯院长、莫德雷德和格蕾都是她的孩子,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向自己的母亲撒娇,在她的怀中倾诉苦恼。
而他又算什么? “加拉哈德”不过是她孩子的玩伴,是她某一位部下的孩子,这个孩子甚至来得不光彩,因为兰斯洛特并未与爱莲娜结婚,若非帕里斯公爵的预言为他的降生披上了一层命中注定的外衣,他的存在本质上与私生子无异。
最后,他只是回答:“感谢您的关心,我最近过得很好,猊下。”
直至傍晚,将要与朋友们分别的事实依然困扰着加拉哈德,他难得违背了亚尔林老师定下的门禁,打算去缮写室给一些书籍的页边做装饰。
准备好笔刷和彩色墨水后,加拉哈德熟练地用白垩粉将羊皮纸揉搓了一遍,放在支架上摊开展平,正打算用砂纸打光的时候,他莫名想起莫德雷德和格蕾第一次围观他做誊抄工作时好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