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他们之前是弱不禁风还是身强力壮,是街头流浪的乞丐还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都无法逃过死亡的追捕。”
“瑞特大人甚至不愿意与我们见面。”阿尔比恩低声道,“抵达奥克尼郡时,他已经虚弱至极,但依然拒绝我们扶他去房间里休息,就这样坐在车厢里向我们交代了一切。临死之前,他恳求我们做两件事,一是不要接触他的尸体,直接用火把他和马车一起烧掉;二是一定要在猊下得知情况前解决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她亲自来到北方。”
“瑞特大人……不希望母亲来解决这件事?”格蕾喃喃道,“我……我不明白……”
“猊下现在已经没有妖精之血的庇护了,格蕾殿下。”谢菲尔德看着她,“我们都知道她不久前还卧病在床……在过去,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殿下,猊下不再像过去那样坚不可摧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颤抖了一下:“母亲总会知道的,一旦知道了,她就会来。”
“不错,猊下从不会辜负人们对她的期待……当她意识到仍然有人心怀希望在黑暗中等待着她,她就要义无反顾地走到那黑暗中去。”对方轻声道,“但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如今承载着这份意志的只是一具血肉之躯,会疲倦、会生病……会死亡。”
那两个字刺痛了格蕾的神经,她的嘴巴嚅动了好几次,但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猊下的肉体还很年轻,即使她开始衰老,至少也还有几十年的时光,不应该被葬送在这里。”谢菲尔德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找到治愈这种病的方法——考虑到它是由魔术引发的,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治愈的方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断瘟疫的传播……即使这意味着我们不得不践行某些残忍的手段。”
还没等格蕾回答,阿尔比恩就继续道:“如果这种手段是必要的,那么让我们来做,总比让猊下来做要好,她的荣耀不该因为一个愚蠢的魔术师而受到玷污。”
这一次,格蕾沉默了很久。
一方面,她想要相信母亲会一如既往地为不列颠解决所有难题,但另一方面,谢菲尔德和阿尔比恩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不安的部分。
一想到母亲可能会在瘟疫中死去,或是局势最终迫使她成为一个残忍的暴君,让她过去数十年的付出霎时化为乌有……仅仅是设想一下这种可能性,就让她痛苦不已。
“我明白了。”她勉强地开口,“但二位理应清楚,母亲不会赞同你们这么做。”
“我们清楚,殿下。”
“此外,无论您们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最后都无法逃过审判。”
“当然,殿下,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谢菲尔德温和地笑了,她的笑容让格蕾想起了瑞特——那个宁可死在马车里,最后的愿望是希望女王远离北方的男人,“我们愿意接受死亡,只是祈求它能等到这场悲剧落下帷幕后再来找我们。”
对方的坦然令她产生了一丝动摇,但她还是坚持道:“我无权允许你们这么做,萝西大人才是持有石中剑的人,在她作出答复前,请不要再擅自从洛锡安那里接收和处置感染者了。”
谢菲尔德点了点头:“我们理解,但这件事可以更隐晦地进行,待您从萝西女士那里得到首肯后,只需通过缄默向我们传一封密信即可,千万不要以公使的身份来到奥克尼郡,整件事都是我们自作主张的结果,不应该和猊下产生任何联系。”
谈话结束后,阿尔比恩建议她坐小型舰艇返回洛锡安,现在是顺风季,海上航行的速度比陆上更快。
在看到阿尔比恩和谢菲尔德坐车马车送她回来时,贝德维尔爵士似乎没有太过意外,第二天凌晨他们一同前往港口时,他还体贴地表示自己骑马就好,将车厢留给了他们,方便他们交谈。
格蕾透过车窗眺望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刚刚升起一线,天空中仍有星星的影子,灰蓝色的海水在黎明中泛着细碎的波光,海鸟从远处看只是几道稀薄的暗影,与渡鸦并无区别。
“不会感到害怕吗?”她忍不住开口。
“什么?”
“死亡。”
“没有人不害怕死亡,殿下。”阿尔比恩回答,“但我们还害怕许多东西,其中总有一些是凌驾于死亡之上的。”
“您和莫德雷德殿下都是在光荣征途后才出生的,当您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时,许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谢菲尔德说,“对您而言,北方也许只是一片保守落后的土地,远远比不上卡美洛特和康沃尔。但在几十年前,这里还要更糟,皮克特人、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之间的纷争似乎永无止尽,撒拉逊人和维京人伺机而动,在暗中嗅寻着鲜血。”
“糟糕的年份总是接连不断,土地里颗粒无收,赋税却一升再升,人们靠搀着沙子、木屑的谷粒和草根饱腹,父母不得不将自己的孩子卖作奴隶,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被关在畜棚里等死,街上流浪的乞丐和野狗争夺食物,有时互相沦为彼此的食物……看着如今的北方,您恐怕很难想象它曾经的样子。”
“猊下改变了一切。”阿尔比恩说,“她为北方带来了生机,让人们活得像人。”
“猊下总是能改变一切。”谢菲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