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变得越来越深入人心,渐渐成为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莫德雷德对此有点感同身受,他年幼时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但正是从这里开始,梦境中的景象逐渐偏离了现实。母亲并未如他记忆中那般严厉禁止流言的传播——事实上,尽管她似乎是这个梦的核心人物,却不常出现在梦的主人面前,梦境中有她在场的回忆都寥寥无几。
由于母亲的漠然,父亲对他的态度也很疏离,奴仆们在服侍他时也战战兢兢,不敢与他有任何接触,而越是被他人远离和误解,他的性格就越是糟糕,越是忍不住去伤害周围的人,最终陷入了永无终止的恶性循环。
在他十四岁那年,母亲从康沃尔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名为格蕾,所有人都恭敬地称呼她为王女殿下。
那个女孩和他一样生性古怪,但没有人对她抱以质疑或恐惧,大家都喜欢她。
梦中的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好奇极了,但父亲担忧他暴戾的性情,一直禁止他与格蕾见面。
某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去看她,却发现母亲正在为她讲述夜幕中一颗星星的故事,自他有记忆以来,从未见过母亲露出这样温柔的微笑。
他感到妒火中烧——而这个词甚至不足以形容他当时心情的万分之一。
第二天,他趁父母不在时冲进了她的房间。在距离拉近后,格蕾的面貌变得更加清晰——这也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对方和母亲长得有多像,以至于他在掐住女孩的脖子时没能真正用力。
然而格蕾的脖子就像一块刚刚解冻的、半凝固的油脂,在他已经及时收力的情况下断成了两截。
女孩的头颅滚落在他的脚跟前,浑浊的绿色眼珠了无生气地看着他,仿佛在对他说:“看啊,莫德雷德,你把一切都毁了。”
她说的没错——从此之后,他与父母的最后一点牵绊也磨灭了。
即使梦中的母亲表现得如此冷漠,也无法狠心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断头台。最后,他被流放到了马恩岛上,本该就这样度过孤独且远离不列颠的一生,但梦中的他竟然又陷入了另一重梦境。
在梦中梦里,他得知了第三条预言,不祥之子的名号此刻终于得到了证实,他确实是为了杀死母亲而诞生的。
梦中的他因此陷入了绝望,又在绝望中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可笑。在数日的矛盾和自我挣扎后,他体内属于人的部分逐渐泯灭,最终只剩下了对母亲的恨,恨她明明知道预言但还是生下了他,生下他之后却又不愿意爱他。他在无尽的怒火中化身红龙,发誓要将卡美洛特变成火海。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当它来到摩根——这个身为他母亲的女人面前,意识到她的生死就在它的一念之间时,忽然有种微醺般的愉悦涌上心头。即使是不列颠最尊贵的人,即使是它的缔造者,如今也不过是它的掌中物。
有那么一会儿,它允许自己陶醉在这种大权在握的快乐中,反倒不急于对她复仇了。
她的妖精之血已然消失,不再拥有魔术师的才能(虽然她也从未珍惜过),亚瑟王又远在罗马,要杀死她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这世上最美的景色,莫过于使高洁无瑕的圣人流血,最大的快乐,莫过于让高高在上的君王低头了。
“我们多久没见了?”它佯装哀怨地说道,“您看起来不怎么想见到我,真令人伤心,我可是白天夜里一直想着您呢。”
这当然是谎话——无论此时女王心里在想什么,她都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包括它最想看到的恐惧和后悔。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激怒了。十几年过去,他已经受够了她的漠视,如今它已经变得如此强大,绝不容许她再将它视作可以挥之即去的东西。
“说话啊,母亲!”它发出嘶嘶声,“变成哑巴了吗?”
真没礼貌……莫德雷德想道,这不是他,他才不会这样和母亲讲话。
又是片刻的沉默,母亲才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你应该叫我的名字,母亲。”
“莫德雷德。”
在这具庞然身躯的内心深处,他感觉一股餍足之情油然而生——不同于它自以为的想法,那不像是目睹母亲低头时的骄傲和虚荣——实际上母亲并没有低头,但它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高兴。
毕竟,它并不是真的憎恨她,只是恨她不爱它,因为她不爱,它才忍不住攻击她,但攻击了她之后,它还是渴望得到她的爱。
说到底,预言不过是命运的喃喃自语,它不一定要杀死她,只要她愿意给出她曾经早就该给它的东西。
“承认我是不列颠之王。”他听见它说,“当然,我是不会把你赶走的,母亲,你将作为王后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他,就连母亲也不免露出错愕之色,他甚至能够听见她倒抽冷气的声音:“荒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何必露出这种表情?这难道不是我们家族的光荣传统吗?我的祖父诱骗有夫之妇与自己同床,我的祖母与她的弟弟乱伦,我的父母也重复了他们的老路——噢,除了诱骗,毕竟父亲向您求婚时尤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