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亚瑟双手交叠,眼神中第一次有了疲惫与怅意,与他年轻的面庞相悖:“所以某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即使王姐弥留之际向我表达的感情的确是爱,我又真的有资格得到它吗?”
这倒是解释了很多事情——伦戈米尼亚德会为使用者注入神性,作为人类的感性会逐渐消逝,而神灵化后对感情的遗忘,往往会从最美好的部分开始。
比起美梦,人们总是对噩梦记得更清楚,比起成功,人们更容易对自己的失败耿耿于怀,比起喜剧,人们往往对悲剧更印象深刻……总是如此。
美好的记忆渐渐褪色,只剩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遗憾又渐渐变成了某种病态的执念,成为了支撑那具空壳的唯一动力。
“我并没有接受圣枪后的记忆,但我大概能猜到另一个'我'的想法。”对方说,“与其说他是真的相信那是王姐所期盼的世界,不如说是希望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王了……而且这一次,他会创造一个让王姐也能被宠爱着,如孩子般无忧无虑过着幸福生活的世界,就像她曾经为他创造的世界一样。”
说到这里,亚瑟忽然苦笑了一声。
“说来惭愧。”他说,“当初,谢菲尔德卿瞒着王姐擅自作决定,以至于被利恩斯侯爵他们抓住了把柄,我曾为此责怪过她,最后却做了和她一样的事情。”
好一会儿过去,罗曼才打破了沉默:“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表现得那么漠然,只是……为什么你要和我说起这些呢?”
“因为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罗马尼医生。”亚瑟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为什么你没有以'耶底底亚'的灵基现身呢?”
刹那间,罗曼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没必要惊讶,医生,我好歹也是被冠位级别的魔术师抚养长大的,要察觉到同级别的存在并非难事。”对方说,“坦诚说,我早就想和你见上一面了,只可惜我们所处的时代相隔了一千多年。不过托英灵召唤系统的福,我终究还是得到了这个机会。”
很难找到一个词汇准确形容亚瑟此刻的表情——罗曼并不想把自己看得太高,但亚瑟先前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确实消失了,就好像对方很警惕他,对他的存在很忌惮一样。罗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情绪,因为他人生中所有美好的东西早就被这该死的命运毁了,为什么一个百万富翁要警惕和忌惮一个家被烧了个精光,还没有保险赔偿的倒霉鬼呢?
“所有英灵都可以通过不同的侧面独立显现,你应该也不例外。剥离作为'所罗门'的自己,纯粹以'耶底底亚'的身份存在,不就不用面对如今的窘境了吗?”
“我……”他避开了亚瑟探究的目光,“这不关你的事,骑士王。”
是啊,如果他纯粹以耶底底亚的身份而存在的话,埃斐有可能会原谅他……
但这是不对的。
他没有资格得到她的原谅,没有资格得到希兰、塔玛他们的原谅,没有资格得到蛾摩拉的原谅。
思绪至此,罗曼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戒指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略微恢复了平静。
他不值得任何美好的结局。
只是……
如果在生命的最后,能让他做一个短暂的美梦就好了。
×××
一个胖胖的秃子(好像是这所大学的哪个院长来着)走进了用餐室,恭敬地说道:“加荷里斯阁下让我来通知二位,女王即将醒来,请在……”
没心情等他说完,乌尔宁加尔和格蕾不约而同地起身冲向了勒菲大圣堂。
哼,论速度自然是他更胜一筹,跟在他身后吃灰吧——等、等等!这个可恶的人造人,居然仗着自己熟悉这里的布局就抄近道!狡猾的家伙!
然而他们一路上你追我赶,最后谁也没拿第一,因为加荷里斯早就在圣堂了。
好在这里的床比乌鲁克的宽很多,无论先来后到都可以在床边挤到一个位置,使他不必重复西杜丽在某个雨夜被父王偷偷从缇克曼努身边挤走的命运。
乌尔宁加尔紧盯着缇克曼努沉睡的面庞——俄而,他看见她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比蝴蝶扇动翅膀还要转瞬即逝,又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加荷里斯……?”
“猊下,我也在。”人造人说,“您还好吗?”
这家伙真是会见缝插针,特异点的那只小红龙回英灵座的时候怎么没把她一起带走:“别看人造人挤在中间,其实她刚刚到得比我晚。”
缇克曼努看起来依然很虚弱,但还是向他们露出了微笑:“能再次见到你们真好。”
说罢,她轻轻咳嗽了几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毒舌学者和人造人都露出了惊恐万分的表情。
真是大惊小怪,他们没见过别人感冒吗?
“东西准备好了吗?”缇克曼努低声问道。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