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降,以至于即使风调雨顺,粮食也十分有限,或是灌溉过多使得田地盐堿化(这个知识还是他在乌鲁克学到的),小麦无法顺利长成导致农荒,他们的母神是一概不知,并且毫不在意的。
即使如此,他的大臣们依然事事都要请示宁胡尔萨格,哪怕他们知道对方的回答仅凭她当时的心情,因为他们坚信母神爱着基什,爱着他们,就像宁胡尔萨格也认为自己爱着人类——很多神明都有这种奇妙的自我认知,尽管它们大多完全不在意人类一方的想法,只是单方面地将自己的爱或恨加之于“人类”这个笼统的概念之上。
说到底,这些神真的爱他们吗?还是说,他们只是沉浸在这种“我这么爱人类,人类却辜负了我”的自怜自艾里难以自拔?
这股突如其来的压抑感许久都没有散去,甚至持续到了他晚上去找缇克曼努的时候——她没有出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无路可逃而放弃了。
“三天之后就是国婚。”他照旧在缇克曼努身边躺下,尽可能不压到她的头发,“你马上就能重获自由了。”
对方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哼笑,不知是为了清嗓子,还是对他口中的“重获自由”嗤之以鼻:“我还以为在正式举办婚礼前,她会先来牢房检查一下,确认我的野性是否如她盼望的那般被耗尽了。”
“母神不会来的。”阿伽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些荒唐,但他还是选择了坦诚相告,“她其实很惧怕你。”
缇克曼努对于这句话似乎不太意外:“但她还是相信只要我嫁给你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我也不知道……母神对你的态度很复杂,她想要你,与我结婚只是她得到你的一种方式。”
说着,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了他的心头——不,她不应该留在这里,不应该和他一样成为母神的奴隶。
真奇怪,他晚餐时明明没有用酒,为何还会有这种可笑的想法?乌鲁克是基什最强大的敌人,而缇克曼努是这个强大敌人的缔造者,放她回去等同于放虎归山,更何况他心里并不想将她还给吉尔伽美什。
但他的身体还是背叛了他,当他伸手从后面揽住她的腰,想要寻觅一些亲密和温暖时,那些话几乎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喉咙里跑了出来:“做我的妻子吧,缇克曼努,就在今晚——只要今晚,然后我就帮你逃走。”
“……不怕被宁胡尔萨格惩罚吗?”仅凭声音很难分辨对方此时的情绪,但即便是她,多半也觉得他刚才的话不过是一句玩笑吧。
“顶多被扔进兽之母巢沦为怪物的养料罢了。”
作为王,他当然爱着基什……那么基什呢?它也爱他吗?还是说,他不过是基什人用来表达对母神渴仰之情的媒介?
基什最繁荣昌盛的时候,神明与这片大地的联系依旧紧密——或者说,正是因为缇克曼努利用界河之战改变了诸神的权力层级,让安努取代了恩利尔成为神王,才让神代文明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的威胁,天之楔只是裂缝产生后的补救。相较于乌鲁克,基什的神庙在政权中的地位要高得多,伊什塔尔在埃安那才能享有的话语权,不过是宁胡尔萨格在基什的常态。
“父王在界河之战惨败归来的时候,我还很小。”阿伽陷入了回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母神对父王失望的眼神,还有祭司们对父王的非议和鄙弃——不过那又有什么问题呢?父王打了败仗,还在敌国面前尊严尽失,沦为笑柄,基什并不需要一个失败的王。”
所以他会比父亲做得更好-——不,他必须做得比父亲更好。他要夺回基什的尊严,让他的子民重新身披荣光,让母神脸上再次露出赞许的微笑。
然而,当他作为王储备受赞誉之时,他的父亲恩美巴拉格西却并不看好他的未来。
“一切无关乎你做了什么。”对方告诫道,“你的功绩是母神降临于基什的恩泽,你的失败是你本人无能导致的苦果……阿伽,置身于太阳中心的代价是将自己燃烧殆尽,终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当时的父王因为界河之战失利,早已不再被母神眷顾,失去了实质意义上的王权,空有王的头衔,没有王的权力,一个失败者的劝告没什么倾听的价值。
直到登基为王后,他才渐渐领悟了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在埃阿夺取了宁胡尔萨格的神权后,她把自己逼到了疯狂的边缘。对于侍奉在她身旁的人,不胜即是平庸,平庸即是失败。而在这片与神明紧密联系的土地上,母神的意志即是基什的意志。
他曾以为自己能够承载对方的期许,为他们的母神夺回她曾经失去的东西,但那期许实在太过沉重,远远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他被压得喘不过气,身心俱疲,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块树荫能够为他遮挡,就像父王当初说的那样,他在太阳的中心燃烧。
更可笑的是,基什为数不多愿意以他的意志为第一优先的大臣,基本都是乌鲁克安插的棋子。
这也许就是他如此渴望她的原因吧……阿伽叹息一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里:“吻我吧,缇克曼努,不焚之女,只要一个晚上……到明天的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