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乌尔宁加尔多么想把他也一脚踹下城墙,和那些卫兵们一起“下班”——但他也只能想想,一来莫德雷德是龙,而龙是会飞的,二来红龙皮糙肉厚,即使摔下去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伤害。
于是乌尔宁加尔只好扭头就走,不想和对方发生任何一点接触(包括眼神接触)。可惜上天没有赋予莫德雷德一颗可用的大脑,却给了他敏锐的感官和敏捷的身手。对方不仅发现了他,而且两三步就追了上来,还很热情地朝他打招呼:“噢!这不是指甲盖吗?”
乌尔宁加尔感觉自己嘴角的肌肉在抽搐:“别以为你还派得上一点用场我就不会杀你。”
最令他难受的是,若莫德雷德是故意讥讽他,他大抵还能下定决心把对方大卸八块送回英灵殿,顶多让父王再用大杯召唤一个新英灵。但很多时候,对方似乎是真的打算和他友好相处,然后把这个对他而言极具侮辱性的绰号当作对他的昵称。
不是,一个人怎么可以蠢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对方体内的异种之血在作祟?又或者这是不列颠人的特性?考虑到加雷斯——据说是莫德雷德同母异父的兄弟,理论上应该没有沾染愚蠢的红龙血统,但他的性格比莫德雷德更令人捉摸不透。
有一次,乌尔宁加尔监督完军队训练后正要回王宫,碰巧目睹加雷斯因为着迷于一只蝴蝶而从城墙上摔了下去。还有一次——当时他并不在场,只是听说对方在出使埃安那时被紧急送到神庙里进行呕吐治疗,原因是他看到了一株长得很像蕨菜的植物,情不自禁地品尝了一下,事后证明那株植物是有剧毒的……
话说那家伙不是有一个能去除食材毒性的神奇坩埚吗?为什么就不能把东西煮一下再吃?
对于这两兄弟,乌尔宁加尔实在难以理解,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不列颠人都是糊涂蛋”。
“你一定是来看星星的吧?我也是。”见他没有回应,不列颠糊涂蛋——不对,是莫德雷德自顾自地继续道,“美索不达米亚的夜空真美啊,星星又多又亮,没有被工业废气污染过。上一次我被召唤到现世是在伦敦特异点,到处都是喷黑烟的工厂,排水口还时常能看到老鼠……哼,我最讨厌老鼠了。早知道伦迪尼乌姆以后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当初还不如让北方独立算了。”
乌尔宁加尔对星星没有半点兴趣,只想早点摆脱对方,享受安静的私人时间——事实上,他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去拉伽什城里抓一只老鼠过来把对方吓跑。毕竟,他还是想在外面散会儿步的,不想这么快就回到那张令他烦躁的羽毛床上继续失眠。
“那边最亮的星星是天狼星。”莫德雷德说,“希腊人把几颗星星连起来之后形成的区域称为星座。天狼星的星座名为大犬座,它旁边的那个叫天兔座,两个星座组合起来看,就像是一只猎犬在扑向野兔。到了冬天,天狼星会和小犬座的南河三,还有猎户座的参宿四形成一个三角形,因为它们位于星球最中间的那根纬线上,所以世界各地都能够看到。”
乌尔宁加尔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干、干嘛露出这种眼神!”对方有些恼羞成怒,“简直像在说'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个没脑子的武夫,居然还能随口吐出几个天文词汇,我不会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吧'一样……”
“你倒是意外地挺有自知之明嘛。”
“可恶,给我反驳刚才的话啊!混蛋!”莫德雷德气得直跺脚,城墙边缘不断落下灰尘和碎石——假如这附近真有老鼠,现在多半也被他吓跑了,“什么嘛!我好歹也在廷塔哲修道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唔,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学习进度也是三个人里最落后的……”
说着,他似乎陷入了什么自怜自艾的情绪,嘀嘀咕咕地抱怨了起来:“每天被加拉哈德耳提面命不许逃课也就算了,加荷里斯也是大魔鬼,只要我考试不及格就对我冷嘲热讽,'我说过今天上课要把您的脑子带来,所以莫德雷德·潘德拉贡殿下,请问您的脑子在哪里?噢,看来是我忘记了我的礼貌。身为老师,我怎能苛求您去找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呢?不必介怀,殿下,今天下t课后,您就把曼德拉草安到脖子上带回去吧'……哼,加荷里斯那家伙,别人夸他几句'继承了母亲的智慧'就尾巴翘上天,明明格蕾才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孩子。”
不出意料,这家伙果然是一条空有勇武的文盲龙啊……
乌尔宁加尔是在严苛的精英教育中长大,接受过最多的是父亲的审视和挑剔。在他看来,莫德雷德身上的诸多毛病明显都是被周围人惯出来的。
然而,看着对方无忧无虑、直率又坦然的神态……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就会养成这种性格吗?
“喂喂,怎么又来了?”莫德雷德抓了抓头发,“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你经常一边看着我,一边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搞得人很不舒服欸……”
乌尔宁加尔难得没有生气,只是低声问道:“在她身边长大……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