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乌尔宁加尔皱起眉头,他不喜欢伊什塔尔(当然也不喜欢她的姐妹,虽然原因不太一样),只是因为对方当前的确派得上用场,才勉强忍耐着她的存在,“距离边境那么近,不怕她又偷偷逃跑被禁制送回冥界吗?”
“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在……呃,在计划中。”
他当然察觉到了塔兰特言语中的可疑之处——坦诚说,对方是个不太会撒谎的人:“怎么回事?塔兰特,难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呃……是的,殿下。”塔兰特抓了抓头发,“但西杜丽让我不要提前告诉您。”
乌尔宁加尔差点被这个回答气笑了:“你到底是听西杜丽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我只听从正确的话,殿下。”
无论在哪个国家,胆敢对王室成员说出这种话的人无疑都会被处以死刑——但考虑到对方连他的父王吉尔伽美什都敢顶撞,外加他几十年前就死了,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逼供手段。
乌尔宁加尔只好硬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多亏不列颠两兄弟对他心性上的磨炼,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脾气变好了不少。
告别塔兰特之后,笼罩在他心头的疑云依然挥之不散。当他看见库拉巴城门前迎接他们的阵仗时,这种疑虑终于抵达了最高峰。
西杜丽出现在那里并不奇怪,可居然连父王都来了……这太奇怪了,他们只是去支援拉伽什击退魔兽,又不是打了什么大胜仗之后的光荣凯旋,根本不值得劳驾父王亲自迎接,还有父王身边那个陌生的女人……
……等等。
乌黑的长发,琥珀色的眼睛,明显的异域长相,有资格与父亲并肩而立……而且是一个女人。
乌尔宁加尔的心跳骤然加速——如果那就是她,为何莫德雷德和加雷斯没有一点反应?不对,摩根女王和缇克曼努长得完全不一样……所以那是她吗?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吗?父王说直到三女神中有一名陨落,她才会回到乌鲁克,所以三女神同盟里有谁死了吗?距离他前往拉伽什到回来才过去了多久?她竟归来得如此之快?
他就在这样彷徨不定的心情中下了马——在西杜丽欣慰的注视下,在父王认同的微笑中,那种紧张的情绪逐渐到达了顶峰。乌尔宁加尔感觉眼前发白,甚至隐约听见了耳鸣。当他对上那个人的视线时,身体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的灵魂仿佛缩水了一样,如此弱小无力,难以驱使这具身躯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不,绝不能在她面前丢脸……他始终以严苛的标准对待自己,这十几年的努力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你是……”只说了一个字,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了,“我是说……您……”
好在对方——或者说缇克曼努没有计较他的失态,反而温柔地替他将鬓发归到耳后,并为他掸去了肩头的泥沙。
她说:“欢迎回家,孩子。”
一瞬间,他的心跳简直快得吓人。
乌尔宁加尔从不相信神明,也从不向神明祈求任何恩赐,但有那么一会儿,他忍不住在心中祷告:诸神啊,请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让这一刹那变为永恒!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背后被重重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一头栽进了缇克曼努的怀里。
除了缇克曼努衣襟上的花纹和她胸前用红绳系住的圆筒印章,乌尔宁加尔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她无奈的叹息:“莫迪……”
莫德雷德细碎又恼人的偷笑声拧断了他的最后一根神经。
混账蠢龙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
可缇克曼努轻拍他后背的动作又在顷刻间熄灭了他的怒火:“也许你是第一次见到我,但在更早的时候t ,我就已经通过另一种方式认识你了……很抱歉我来得那么晚。”
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被她的气息所包围,乌尔宁加尔鼻尖泛酸,莫名有一点想哭。
倒不是因为行军在外很辛苦,他只是……有点想哭。
“我……”他语无伦次,只好本能般地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我……母亲,我一直……我想见你……”
“我也是。”缇克曼努轻轻笑了一声,她的胸口也随着那轻柔的笑声而起伏,“虽然面上可能看不出来,但此刻我和你一样紧张,孩子,毕竟你已经成长得如此优秀、卓越,并不需要一个从未在你人生中出现过的女人对你的未来指手画脚。尽管如此,在我作为一个母亲缺席如此之久后,我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自己的失职做出最后一点挽救。”
“不是的……”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那种像是被雨水淋湿了的小猫的声音——这太丢人了,但他就是无法遏制自己,“只要你来了……只要你在这里就好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伏在某个人的肩头哭泣过。父王给予他的关爱极其有限(有时他觉得父王其实很后悔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西杜丽一直悉心照顾他,但终究难以跨越尊卑的最后一道界限……最重要的是,无论父王还是西杜丽,甚至是塔兰特,他都能看出他们是在正确、良善的引导下长大的,为他们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