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到处是湿的,厨房里还积了水。
看方才那女人对原身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多半是吼惯了的。为了接受记忆的时候不被打扰,顾秋实进了厨房开始烧水。
火光燃起,驱散了不少寒意,顾秋实闭上眼睛。
原身吴大河,出生在桃花村,家里很穷,他从小没有见过亲娘,很能吃苦,什么脏活累活都干。长到十六岁,由堂姑姑牵线,与村里一个被休回家的妇人成亲。
那妇人比他大三岁,是因为嫁人后三四年没孩子被休的。用吴姑姑的话说,家里穷成这样,有女人愿意嫁就不错了。至于孩子……兴许是人家那边不生,万一呢?
吴大河的爹吴粮,双亲早逝,他跟着叔叔长大,稍微大点之后就被叔叔一家子撵出门,别说田地,就是房屋都没给一间。
吴粮什么都没有,此处离镇上又远,他只能靠着给村里人做短工过活,混个肚子饱而已。村里人私底下都在讲,吴大河并不是吴粮的亲生儿子,是他在外头抱回来的。
父子俩日子过得贫苦,村里说什么的都有,吴大河从来不纠结自己是不是父亲亲生,在他看来,不管是不是亲生,父亲到底是把他养大了。没有生恩,也有养恩,他得伺候父亲终老。
男人成家立业,吴大河以为,娶了媳妇之后,父子俩的日子能越过越好。他经常上山打猎,常有收获,即便是住周围的人出不起价钱,也比原先帮人干活只能饱腹要好得多,如果还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把孩子养大,这辈子就值了。
若实在没孩子,他也不强求。家里这么穷,孩子来了也是受罪,长大后议亲时还要被人嫌弃,不来也好。
但是,成亲之后,夫妻感情很不睦,妻子绿花被休弃,不光是不能生孩子,还因为她脾气特别差,从来不会好好说话,张口就骂人,且还特别懒。
最重要的是,乔绿花管着一家子的钱财,却私底下把本就不多的铜板都送回了娘家,以至于不管吴大河如何辛苦,家里都始终攒不起钱财。
为了乔绿花把银子送回娘家这事,夫妻俩吵也吵过,甚至还打过,吴大河也动过休妻的念头。但是,吴粮不许。他认为家里很穷,如果错过了这个儿媳妇,儿子以后又得打光棍。
他自己长年打光棍,孤独倒是其次,主要还得面对村里人异样的目光。他自己吃过的苦,不想让孩子再吃一次。
吴大河真的觉得自己的一辈子一眼就看到头了,他不再上山去打猎,反正赚再多银子都留不住,干脆和父亲一起出去干活,自己混饱了肚子,再带几个钱回来买粮食给乔绿花吃。剩下的空闲时间,他抓紧砍柴。
没有柴火,冬天里会冻死人的。
人一辈子的际遇很难讲,就在吴大河成亲第六年,那一年的冬日特别冷,柴火湿冷得点不着,屋中点一堆火都不暖和。
他以为那个冬日很难熬时,有人找来了。
来的人坐着华丽的马车,是吴大河活了二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华美。马车在吴家门外停下,问及吴家当年是不是捡了一个孩子。
吴粮从来没有娶过媳妇,却有一个儿子。听说过父子俩的人,都知道这孩子是抱养来的。
接下来,吴大河被那马车带走,送去了城里和亲爹娘相认。
吴大河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爹娘会那么富裕,宅子很大,如仙境一般,地上一点泥都没有,女子的衣裙可以在地上拖着走也不脏,入目都是下人,家里没有几个主子,他进门先被请到了一个华丽的院子里洗漱,光是伺候他沐浴的就有十来个人,只要一抬手,立刻就有美貌丫鬟送上合适的东西。
他感觉自己在做一场美梦。
也果真是一场梦,刚刚见过爹娘,还没记得他们的长相,他就昏昏沉沉倒了。
他从小到大很少生病,若是身子不好,他也活不到二十多岁。
但是,那一次他病了后,喝药也不见丝毫好转,没两天就不行了。
临走前才得知,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他认祖归宗。
死得糊里糊涂,只知道乔绿花也参与了,他喝的那些药,大部分都是乔绿花亲手喂的。
“差不多了,把柴火退了吧。”
吴粮的声音传来。
他才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几乎全白,身子都佝偻了,看着比古稀之年的人还要苍老。
顾秋实回过神,看向灶中只剩下小半截的柴火,才想起家里烧的每一根柴火都需要去林子里砍,因为村里每家都要砍柴,附近的柴火都被砍光了,光是砍柴,上山就要走一个时辰,所以,每家烧柴火都是能省则省。大部分人家在这寒风凛冽的早晨洗脸,都是不烧水的。
如果只是父子俩,他们也不烧水,但乔绿花受不了凉,非要有了热水才肯洗漱。
她本来就懒,自己的衣裳都不爱洗,村里人忙于干活,大家都不是很干净。但乔绿花比她们还要邋遢许多。若是吴大河不烧水,她就敢不洗脸!
“爹,今天在家歇着吧,别去干活了。”
吴粮摆摆手:“跟周家说好了的,今天要去帮忙翻地。若是不去,人家该不喊我了。”
对于村里别人家人来说,不喊就不喊吧,自家的活忙完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