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无甚至有考虑过,司榕久是不是在怀疑他的天魔身份,所以才特意把他放在身边观察。
毕竟司榕久出身五德道——预言了天魔降世的五德道。
但衍无确实一直没有从司榕久身上感受到恶意。
衍无实在好奇,忍了许久,最终还是主动去问司榕久,这才得知了真相。
“我生就天心,此事有好处,却也有坏处,”她解释说,“这意味着我的心境更近于‘天道’而非‘凡人’。我是天生的道心。
“所以一些旁人无法触碰的东西,对我而言触手可得。”
她看向天空,那里群星闪烁。
“比如万物之间的联系——道。它广阔渺远,却又无处不在。”她说道,“但一些旁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对我来说却很稀奇。
“你说感觉我情绪淡泊,很像你那位师叔……确实如此。我是情绪极少,又极迟钝的人。我很难捕捉到自己的情绪,也很难理解……因此每每产生情绪,都很珍惜。
“我会细细地将之记住,并不断回味、品尝、分析……然后思考这种情绪,可以与哪个词对应,我该如何形容它。
“若能找到对应的词,并确认之间的关联,我便很开心。若是不能,我便要纠结许久。”
她的铺垫很长,乍一听来似乎跟衍无的问题毫无关联,因此衍无一时有些迷惑。
司榕久完全看出来了。
她本就是极敏锐的人,其实也很擅长分析别人的情绪。
——她执着于情绪,已经分析了不知道多少别人的神情,早
() 就将那些形容情绪的词与人的神态、表情关联起来。
她也曾暗中使用灵力去探测和记录,当一个人产生情绪时,他生理上的变化。心脏的跳动、体温的升降、血脉的奔涌……情绪会改变这些东西。
所以她浅浅地笑了一下,记下自己此刻的情绪。有点像“感慨”,但似乎这个词并不够精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说道,“那时我母亲刚刚去世——那确实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少年时即上五德道修行,离家甚远,鲜少回家。却在她去世前五日,心血来潮,忽然卜了一卦,算出她寿元将至,这才回家探望,陪她走过最后一程。
“我亲眼看到她生命的终结,并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情绪。
“似乎其他人会有被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但我不会。我一边感受着这种情绪,还一边有心思分析它的来源、它是什么。
“我以为我应该感到悲伤的,毕竟是生离死别。但我总觉得我那种情绪与‘悲伤’并不相符,并因此很是纠结。
“但这种情绪体验尤其稀罕。我生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或者说欲望……
“我想或许其他重要之人的离世也能带来类似的情绪……如果我能再体验一次这样的情绪,或许我就能搞懂它是什么……”
“我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危险。”她笑了,“我自知执念已生,心境有亏,于是自请暂离门派,红尘炼心。进入陈国,反而只是顺带。却没想到遇到了你。
“那时我一个人在路上走着,正在回味那情绪,你迎面过来,看了我两眼。你说自己是长生门弟子下山历练,然后对我说——
“我见你神色怅然,似乎有难处……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她看向衍无:“我这种情绪过于淡薄的人,就算是再努力,也很难把它表露在脸上——除非是演的。
“我幼年时,父母同意师父把我带上五德道,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其实有些怕我。我跟普通的小孩不一样,从不哭、笑。
“你是第一个看出我的情绪,并告诉我那种情绪是什么的人。”
衍无这才知道他和司榕久能有机会成为朋友的原因。
司榕久渴望理解自己的情绪。
而他恰好是能看破情绪的天魔。
衍无落在委羽峰。
走进客堂时,明空正往外走,见他过来,点头道,“我收到季濂长老的消息,说你已经醒了。”
“多谢师叔关心。”衍无恭敬行礼,“冯乘长老他们的医治很有效果,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不适了。
“以及,当日之事,感谢师叔相助。当时匆忙,没来得及道谢,现在补上,还请师叔原谅。”
“无妨。”
明空看着他的动作,却是微微皱了下眉。
“好好休养。”她说道。
顿了顿,她又补充,“你此劫能成功度过,李惊风和司榕久功不可没。
你醒来先探望他们,我很支持。
“但是你的师弟师妹们也很担心你。如果身体撑得住,可以给他们一个探望你的机会。”
“我知道的,师叔。”衍无道,“我有考虑过先去见一下师弟师妹们,但这会儿正在早课,我过去恐怕会打扰他们。”
——他确实考虑过这个。毕竟,先让谁堕魔不是堕魔呢?从那些师弟师妹里面选一个幸运小朋友开始也是可以的。
只是考虑到时间不合适,他才决定了把司榕久设定为第一个堕魔目标。
他甚至还想过,自己作为一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