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也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抱怨。 或许是因为君琢本人是个没有攻击性也没什么野心的人,所以虽然是男人,他也没觉得在方县的日子有多难过,因为周围所有女性对他都是友好的,也不见哪家当家的女人动辄打骂男人。 不过,在方县,在红巾军里,越来越多的女人走出家门,挤占了原本独属于男人的空间,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抱怨,但是自己很难融入其中,所以在席上简直如坐针毡。 早知道是这样,他还不如陪妹妹吃一顿好的。 说曹操曹操到,坐立不安的君琢一转头,就在酒楼往来的人流之中看到了君萦月的身影。 他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倒是将一直在抱怨个不停的几个考生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诸位。”君琢语气淡然地说,“三百考生里,一共二十六个男性。三中取一,本该有八到九人入选才对,但这里只有六个人。而且大家虽然都考进了前百,名次却也并不算靠前。” 那开口邀请君琢的考生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说,与其在这里抱怨世道不公,不如努力提升自己。”君琢看着他们,“机会被人抢占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如人。现在你们怪是这些女人占了你们的位置,那以前呢?一年之前,方县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红巾军,诸位又在哪里?”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略一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有人小声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考了第十名!” 君琢苦笑了一下,第十名很了不起吗?他自幼就是神童,家中倾力栽培,就连皇室也青睐有加,有看不完的藏书,有最渊博的名师,潜心苦学二十载,可他的名次别说比不上祖母了,跟祖母中间还隔着那么多人呢。 而且这只是方县一县之地,几万人相比,若是放在整个大黎呢?几千万人之中,胜过他的又有多少? 他没有饮酒,但此刻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君琢大步下了楼,拦住正要上楼的君萦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兄。”君萦月连忙站住,又伸手拉了抢在前面的明红日一把。 明红日回过头,看到君琢,“你就是萦月的兄长?听说你很会背书,很多书都记在脑子里了,是不是?不是说要把这些书抄写下来吗?咱们赶紧去抄吧。” 竟是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君萦月忍住伸手扶额的冲动,朝君琢解释,“大兄,这是……” “是你的朋友吧。”君琢笑了一下,却没有深究到底是怎么回事,反倒对明红日说,“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抄书。” 于是,等魏珠和君玉笙跟同僚聚完了,回到学校时,看到的就是围在桌边凑成一圈,正在埋头抄书的孩子们。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浮躁的心瞬间就沉静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去看她们抄的东西。 君萦月察觉到动静,回过头来,见她们回来了,便低声解释了几句。 纸笔都是明红日去找程紫桐要的,笔是炭笔,纸也是配套使用的纸,写起字来远比毛笔快得多,更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刚开始只有君琢在抄,但他写了一部分之后,明红日又说这一份是捐给学校的,要另抄一份放在藏书馆。众人一商量,索性多抄几份,万一哪里有需要,也可以送去。 君玉笙听完只赞叹她们有心,魏珠却是说,“我们考试时用的卷子,似乎并不是抄写的,而是印出来的吧?既然能印卷子,自然也能印书,要多少就能印多少,岂不比你们这样一本一本地抄更快?” 君萦月一愣,坐在她旁边奋笔疾书的明红日也呆住了。 …… 于是抄书的重任就落到了君琢一个人身上。 并且因为是要拿去给人制版的文字,所以必须要写得端正好看,笔划清晰。 “试卷上那种字体就不错。”君萦月在一旁建议。 笔试结束之后,他们都有意练习过这种字体。对于本来就学过几家字体,在写字上深有造诣的这一家人而言,学馆阁体是比较容易的,已经写得有几分样子了。 此时拿出来用,君琢也不觉得为难——就当是练字了,倒比枯燥的抄书有意思些。 既然帮不上什么忙,其他人也就都散了,免得留在这里还让他分心。 君琢就这样静静地抄了半天的书,直到手酸了才停下来,胸口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也散了许多。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窗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这一日的天气很好,白日晴光普照,夜里也是星斗漫天,君琢站在星空下眺望远方,思潮起伏间,很多以前耿耿于怀的事,似乎都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