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慧娴，又被队长批评了？”

一道尖细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江采月一回头，差点当场一个白眼翻出来。

眼前走过来的中年妇女叫周红莲，家里是余粮户，每年粮食丰收时候，能分到不少粮食，年终的时候还能分到钱。

村里的余粮户向来是瞧不起江家这样的缺粮户的，周红莲也不例外。

有时候江采月走在路上，碰到这些余粮户，总免不了挨上几个白眼。她心里自卑，年纪又小，面对毫不掩饰的鄙视，只能低着头匆匆走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江采月重生回来，明白忍让和退缩只能换来更多的欺凌，你越是弯着腰、低着头，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越是瞧不起你、打压你。

“红莲，过来走走啊？”刘慧娴尴尬一笑，眼睛都不敢和周红莲对视。

平时周红莲碰到刘慧娴，总是乐意凑上来一顿冷嘲热讽。这时候队长刚离开，周红莲就过来了，不用说，刘慧娴也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嗯。”周红莲站在田埂边，居高临下地用鼻孔看着刘慧娴和几个孩子。

“慧娴，你别怪我多嘴，”周红莲语气严肃，“你们家这个样子，也实在不像话。总是摘不掉缺粮户的帽子，欠了队里得有好几百了吧？你们这样，就是思想有问题！家里人口多，就要早点让孩子出来一起挣工分，我看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在忙活。”

周红莲家只有一个孩子，算上她的丈夫、公公婆婆，却有四个壮劳力，家庭负担小，挣的工分多。

不像刘慧娴，家里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吃饭的嘴又太多，工分根本抵不过分下来的粮食。

“红莲，你说的是。”刘慧娴面色难看，但仍陪着笑脸。

“慧娴，还是要多上上心，总是被队长和会计说，也不好看是不是？”

周玉莲教训完人，得意洋洋地准备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明目张胆地给了刘慧娴和孩子们一个白眼。

“红莲阿姨。”江采月天真烂漫地叫住周红莲。

“什么事？”

周红莲回头看着原本内向木讷的江采月，此时却笑容灿烂，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红莲阿姨，鸿升村的人都知道，你们家是勤劳致富的一把好手，每年挣的工分、分的粮食，在我们村来说，绝对排的到前头！”江采月伸出右手，给了周玉莲一个大拇指。

“那是！”周玉莲顿时春风满脸，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不是我自夸，每年队里年终总结，受表扬的总有我们家。就凭这一点，采月，你可得让你爸妈好好反思一下，总被批评算什么事？”

江采月忽然语气变得哀伤：“是啊，可是红莲阿姨，你也知道，我们家吃饭的嘴太多，干活的太少，我妈挣的工分、我爸挣的钱，怎么也填不上缺粮款的窟窿。”

周红莲刚才被江采月一顿夸，此时也稍微收敛了刻薄，好心地向江采月施舍一丝善意。

“采月你心里也别不好受，以后你们都懂点事，帮着大人多干活，再让你爸做活计的时候多卖卖力，争取早点还了队里的缺粮款。”

江采月点点头：“红莲阿姨你说的很对。只不过，今年马上就晃过去了，看样子我们家又得成缺粮户了，到时候补不上缺粮款，也不知道队里还愿不愿意给我们家分粮食。”

周红莲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江采月话里有话。

“红莲阿姨，你是余粮户，家里肯定不缺粮食和钱吧？不如你今年借点钱或者粮食给我们，我保证，最迟明年底，我们就能把钱或者粮食还给你。”

周红莲连一秒钟都没思考，气急败坏地回绝道：“那怎么行！江采月，你们自己不努力，别人家辛辛苦苦挣的粮食和钱，你说伸手要就伸手要，像什么话？慧娴，你可得好好管教一下采月！”

刘慧娴赶紧局促地扯了一把江采月的袖子：“采月，别乱说话了，快给红莲阿姨道歉。”

江采月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妈，为什么呀？我们是借，又不是要了不还。红莲阿姨，你是余粮户，应该多多帮助我们这些困难的缺粮户，你怎么连这个思想觉悟都没有？真小气呀。”

周红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绕了这么久，江采月只是有心让自己难堪，根本就没想着要夸他们家！

“江采月，你小小年纪怎么回事？懂不懂得尊敬长辈？我不就说了一句你们思想有问题，还能说掉一层皮去？用得着这样和我顶嘴？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采月撇了撇嘴：“红莲阿姨，都说童言无忌，你一个大人竟然和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真不害臊。”

“你！”周红莲上前，想要伸手狠命拉扯江采月，江采月赶紧闪身逃开。

“红莲，红莲，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刘慧娴赶紧拦着周红莲，才没让她对江采月动手。

周红莲气得对着江采月一阵叫骂，最后扔下一句“慧娴，好好管教一下孩子”就离开了。

“采月，你说你和她吵什么？你一个孩子，怎么能那么说大人呢？”

“大人怎么了？她瞧不起我们，嘴上无德，我们回几句嘴怕什么？妈，我们受她的白眼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