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人悚然地喊出了那洪水的名字:“那是……黄泉水!是黄泉水灌上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霎时变了脸色。
“黄泉水……那不是冥主的地界吗?!”白若琳拎着剑蹙眉道,“怎么会灌到这里?!”
黄泉族乃死后之死的生灵,傍黄泉水而居,奉黄泉女为冥主,跳脱五行之外,不在轮回之中。
按理来说他们是以死为生的种族,黄泉水更被称为死后之海……可眼下从地缝中蔓延而出的黄泉水中,竟然尽是生机。
如今天地相倾,生死倒错,这分明是……上古传言中天崩的征兆。
凤清韵蓦然回眸,果不其然,只见天门正上方,太阳红得诡异,旁边的天幕却好似在被什么蚕食一般,如大地一样逐渐皲裂,露出斑驳的黑洞。
传闻上古大神开天辟地后方有日月,可此刻的天地竟然在慢慢相合。
——天道死后的三千年,天崩终于降临了。
当饲养者早已死去,牢笼中的食物再充足,被圈养者的结局也只有毁灭。
而他们掩耳盗铃了三千年后,这一天,终于到了。
无数弟子踩在飞剑或灵宠之上,看着远处铺天盖地袭来的黄泉水,面色止不住的发白。
天道之下俱为蝼蚁,如今的他们和那些凡人走兽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这是天崩……”有弟子禁不住恐惧,握紧剑却生了退意道:“是天崩!慕宫主不在,仅凭我等之力根本不可能拦住!”
“懦夫!”白若琳刚救了一个凡人,闻言当即柳眉倒竖骂道,“修仙者自当逆天而行,大师兄不在你们难道都成了废人不成?!”
那弟子挨了骂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
但他显然并不认为仅靠凤清韵和白若琳能抵挡住眼下的末日之景。
白若琳却顾不得这些,她转身看向来势汹汹的洪水,持剑一挥,悍然挡在天门外。
“长乐门下听令,随本座拔剑护天门!”她身后是无数依仙门而生,此刻正疲于奔命的凡人,“退后者斩!”
大厦将倾,末日之景前,持剑的神女衣袂凛冽,竟有了当年仙尊的风范。
凤清韵见状蓦然意识到,岁月匆匆,原来当年的小姑娘眼下已经称得上一方宗师了。
如此看来,仙宫便不怕后继无人了。
凤清韵看向远处神情惶恐的仙宫弟子道:“若琳。”
白若琳应声回头,脸颊上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眼底则带着些许疑惑,显得依旧有些稚嫩。
“从今往后,仙宫上下唯你是尊。”凤清韵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她,语气平静道,“勿要莽撞,事事思虑清楚后再做打算,切忌浮躁。”
白若琳心下猛地一跳,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凤清韵为何在眼下大厦将倾的时候说这些。
然而她尚未品出话语中的真正含义,凤清韵便蓦然动了。
谁都没有料到,自天门外与魔尊一战后,麟霜剑再次出鞘时会是如此模样。
烈日之下,如犬牙般的洪水裹挟着暗如深渊的天幕汹涌而来,无数修仙者在此景面前宛如蝼蚁。
然而下一刻,响彻天地的铮然剑鸣蓦然在无数人耳边炸开,那声音如清泉撞玉般清澈,又如凤鸣岐山般凛冽。
来势汹汹的黄泉水竟然被这一声剑鸣震得凝滞了几分,整个末日都为此安静了三分,宛如一场恢宏而无声的序幕礼。
无数人都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这惊人的一幕。
剑鸣三息后,麟霜剑悍然出鞘。
仅一剑,荡尽诛邪,冰封万里。
接天而来的黄泉水霎时变成了无边的极地冰川,一望无际的冰棱狰狞地扑向天门,在烈日之下显得夺目又刺眼。
无数仙宫弟子瞠目结舌地看
着这一幕,更有甚者被惊得险些从剑上掉下去。
那个往日温润如玉,和善可欺到被自家弟子都暗暗瞧不上的凤清韵,此刻却在一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持剑望向天际。
寂灭在此刻好似有了生机,天幕之上狰狞而可怖的裂痕加速向他袭来。
无数人见状心下悚然不已,当即就想四散奔逃。
但凤清韵没有动。
他就那么执剑望向天幕。
天崩近在咫尺之际,渡劫期修为悍然展开,瞬息之间,天幕之上的巨大空洞好似被一双手生生扼住了一般,硬生生地凝固在了原处。
所有四散奔逃的人都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凤清韵周身的气势……那气势竟然不输慕寒阳,甚至隐隐有超过之势!
他明明已经三百年疲于仙宫俗物,先前甚至连魔尊一剑都扛不下,怎会如此?!
没等众人从震惊中回神,凤清韵第二剑骤然而出,剑气裹挟着寒意凛冽而至,无边冰川应声而断,一道贯穿南北的无垠冰路赫然出现在天门前。
熠熠生辉的冰路与天上巨大的空洞交相辉映。
那是劫难之下,人力和天力对抗的彰显,充斥着灾难前毁灭与希冀共存的扭曲美感。
天崩和洪水就这么被一人硬生生地止在了天门前,天地间一时鸦雀无声。
天门正上方虚无一片,像是被人敲掉房顶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