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徐初,眼神暗了暗。 同心膏一事,他一直没有搜到确切的证据,但是徐初上蹿下跳地针对顾玉,让他心烦。 徐家的手伸得太长了。 明知他在意春闱,还为了争权夺势,从中作梗。 在赵川被传唤入奉天殿前,顾玉已经将赵川查了个底儿朝天,呈到圣上跟前。 在赵川那里撺掇赵川对顾玉行贿的人,正是徐家人。 在赌坊让赵川突发横财之人,也是徐家人。 圣上看也不看徐初,也不接他的话,反而道:“徐爱卿先退下吧。” 徐初皱着眉头,听出了圣上语气的不耐。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不敢多言,退回自己的位置。 只听圣上道:“顾爱卿的所作所为,皆是朕所授意。若非如此,真还不知要被你们蒙骗多久。科举是为朝廷选肱股之臣,竟然成了你们交易的工具。朕也相信,吏部、礼部、国子监,受贿之人绝非顾爱卿一人。” 所有臣子无论跟春闱有没有关系,都跪了下去,道:“臣惶恐。” 徐初听了这话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会这样? 那他岂不是间接助了顾玉一把。 圣上将手上的账本往居子石那里一扔,道:“这十三人有名有姓,有行贿金额,交由刑部量刑。至于其他人...” 大多数世家面色难看。 若是圣上细究,哪个世家都逃不脱。 圣上只道:“春闱将至,朕无心再去调查真相,不论你们收了谁的礼,受了什么贿,朕都可以不计较。” 所有人都知道,圣上不会如此简单就妥协的,整个奉天殿无人敢说话。 圣上的声音再次回荡其间,道:“朕欲下旨,往后世家子弟,根据品阶,限定科举名额。” 这句话触及到无数世家的利益。 论世家如何把持朝政,一靠荫封,二靠入仕。 本家嫡子荫封,分支庶出入仕。 相互勾连,互为姻亲。 毫不夸张地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获罪全族求情。 现在圣上要限制世家科举名额,算是要砍断他们的左膀右臂。 不出顾玉所料,大半出身世家的官员都跪在地上,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说什么的都有。 总归离不了寒门士子浅薄,只知读书,不懂治国。 圣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脑袋,再次感受到皇权被世族架空之感。 一两个、三四个、五六个他都不怕。 怕就怕在满朝文武,姻亲勾连,一旦触碰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便呼呼啦啦,跪求他收回成命。 一个人无论权势再大,面对一群人的反对,也是难以招架的。 正因如此,扶持寒门,打破世家桎梏,才刻不容缓。 正在奉天殿陷入僵局之时,顾玉上前一步,道: “臣有一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玉吸引了。 圣上转着手里的十八子,道:“讲。” 顾玉道:“诸位大人说得不错,久贫寒,乍富贵,是寒门官吏见识浅薄,多行不义的根本。只是今年的春闱,乃因为去年安亲王叛乱,导致江南生灵涂炭,所以挑选江南官吏,安抚民心之举,并非寻常科举取仕。再加上今年出了几桩卖官鬻爵的事情,弄得满京都流言四起。 若此时仍然将世家子弟与寒门学子并重,臣唯恐被天下人质疑科举不公,再发生去年江南学子暴乱那样的事情,实在难以收场。众位大臣为了社稷着想,也应主动避嫌,推举寒门。至于往后的科考,则照旧如初。” 顾玉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仍是劝世家官吏妥协。 不过有一点儿不同的是,顾玉特地强调了这次摒弃世家的重要性,以及说了往后照旧。 说句实话,经过刚刚的事情,所有世家都难免瓜田李下。 既希望自家子孙上榜,又唯恐自家孩子上榜后,被圣上质疑是他们从中运作。 而往后照旧,则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就如顾玉所说,今年的春闱乃是圣上安定民心之举,又特提及安亲王叛乱,暗示着此次取仕,势必要将人往江南那里派遣。 哪怕江南再好,经过去年那一遭,也成了是非之地。 再说了,为什么想方设法让自家子孙入仕,不还是指望着在朝廷多些帮手吗? 派到江南算是怎么回事。 想明白顾玉话中的意思,大家便都沉默下来,静待圣上的反应。 圣上亦是沉默许久,再次对世家妥协,道:“顾爱卿说得有理。论治国理政,寒门的确比不过世家,需多加历练。罢了,便只实行此次吧,往后依然是寒门与世家并举。只是你们回去后多掂量掂量,别把朝堂当成菜市场,若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所有大臣都松了口气。 顾玉低垂眼帘。 事情到此,看似是圣上的又一次妥协,实则从一开始,圣上就没想过能够一蹴而就,杜绝世家入仕。 当你说要拆掉一扇窗的时候,他们是肯定不愿意的。 但是当你说要拆掉一扇门时,他们就会退而求其次,答应你拆窗了。 所以真正退让的,并非圣上,而是世家。 大朝会就此散去,但是所有人的内心都无法平静下来。 若说去年的清谈会,他们只是看到了一点苗头,这次的春闱,则是让世家彻彻底底看清楚: 圣上要对世家下手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他们交头接耳,试图揣摩圣上下一步要做什么。 顾玉独自从人群中走过,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孤鹤。 无数打量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都置若罔闻。 “莫非圣上重用顾小公爷,就是为了让她针对我们。” “不见得,顾小公爷也是世家出身。” “顾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一个顾玉,她算什么世家?” “当心脚下的路。” “呵,是要小心喽。” ...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