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安静下来。 德荣犹记得七岁那年,父亲身为宫中御医,为了孝悯皇后的胎,几天几夜未曾出宫。 母亲放心不下,仗着自己曾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递了牌子入宫。 临走前,母亲将不满一岁的妹妹放进他怀里,叮嘱他:“好好照顾你妹妹。我跟你爹很快回来。还有,夫子的功课记得做,你父亲回来要问的。” 德荣抱着妹妹,悄悄用手触碰着妹妹的脸颊。 年仅七岁的他一边哄着妹妹睡觉,一边为一篇晦涩的古文苦恼不已。 父亲曾说过,孝悯皇后的胎相稳固,若是诞下皇子,他身为负责一直照料孝悯皇后的御医,定能获得许多封赏。 到时候,可以用这钱来打点一二,把德荣送入国子监读书。 他没有担心父亲,担心的,是若父亲带他去国子监,他比不过那些富家公子该怎么办? 一夜过后,父亲和母亲都没回来,倒是来了许许多多宫卫。 他们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全家老小押到庭院里。 他也被压在庭院中间,怀里的妹妹哭得嗓子嘶哑,他只能捂住妹妹的嘴,感受着妹妹的眼泪湿润了他的手心。 宫卫当着满府的面念了圣旨。 圣旨的用词和他刚读过的那篇古文一样晦涩难懂,但德荣从祖母的申辩声中,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高超的父亲,竟然未能提前诊断出孝悯皇后胎位不正,致使孝悯皇后难产而亡。 父亲已经被圣上下旨处死了,而一同入宫的母亲也音讯全无。 他的祖父被宫卫押在地上,老泪纵横地为儿子申辩道:“滑脉乃是学医者最容易诊出的脉象,我儿怎会连胎位不正都诊断不出!” “圣上明鉴,其中一定有问题啊!” 话音刚落,鲜血便喷溅了德荣一脸。 祖父的身子倒了下去。 祖母情急之下,要跟杀了祖父的宫卫拼了。 又是一道温热的血,溅到了德荣脸上。 怀里的妹妹终于不哭了,她什么都不懂,竟然对着满脸是血的德荣咯咯笑了起来。 德荣整个人瘫软在地,来不及为自己的家人悲伤,被吓傻的他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圣上下的旨意不是屠杀满门。 杀了两位老人以儆效尤后,德荣一家,男丁充军,女丁充入教坊司。 而七岁的德荣和尚在襁褓中的妹妹还小,似乎除了死别无他法。 德荣的叔叔跪在宫卫跟前,道:“这两个孩子的娘亲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太后娘娘未必不记挂着,还望官衙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当时,圣上请太后去五台山的圣旨还未下来,太后在宫卫心中颇有威严。 宫卫犹豫了一下。 叔叔悄悄把一个小木牌塞给宫卫,道:“家里一大半银子都存入了永泰钱坊,这是凭证,我家倒了,您尽可取之。只求官爷给两个孩子留一条生路。” 宫卫还算道义,默不作声收了,在押送家中老小出去时,故意给德荣留了个空隙,让德荣抱着妹妹逃了出去。 德荣一个七岁的孩子,还带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妹妹就算逃了出去,也无路可走。 他只记得母亲常在他耳边说起太后娘娘的仁厚,于是想着前往太后的娘家江家。 他不知江家在哪儿,便一路乞讨,一路问过去,期间抱着妹妹的胳膊酸痛得要命,他也不敢撒手。 妹妹不停哭闹,德荣什么都不懂,像是娘那样,撩开衣服喂妹妹吃奶。 可是妹妹根本就吃不到奶,就在他们两个孩子饿得就要晕厥过去时,终于找到了江家。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前脚刚到江家,后脚太后被请去五台山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江家尚且自身难保,怎么会收留这两个罪臣之子,门房给了德荣一点儿银子,便将德荣赶了出去。 银子很快花光,德荣实在走投无路了,便想把怀里哭闹不止的妹妹扔了。 可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德荣压了下去。 母亲临走前嘱咐他:“好好照顾你妹妹。” 进入教坊司的姑姑千方百计联系到太后留在宫里的人。 花锦城出来找到他了。 “你想活命吗?” “想。” “想报仇吗?” “想。” “随我入宫吧。” “妹妹怎么办?” “她自有她的去处。” 德荣记得父亲曾教导过他,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七岁的德荣不知道入宫代表着什么,等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花锦城虽然救了他一命,但是惯爱折磨人,待他跟待寻常宫人并无不同。 他吃的苦头不比麦子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锦城有能耐把禽兽变得像人一样听话,也有能耐把人变成禽兽一样残忍。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后只能成为下贱的奴才。 他在一次犯错后,被其他小太监打得遍体鳞伤,倒在雪窝里险些冻死。 然后,他遇见了五皇子。 桀骜阴鸷,高高在上的五皇子。 因为五皇子的出生,导致孝悯皇后难产,导致父亲,以及随太后前去求情的母亲死在宫里,导致家中老小遇难,导致他再也成不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又是因为他,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离开了御兽苑这个地狱。 德荣觉得花锦城骂得不错。 他就是下贱啊。 明明是带着毁了五皇子的心态接近五皇子,明明自己身处深渊,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中,对缺爱敏感的五皇子生出不该有的怜悯。 甚至,爱上了他。 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五皇子跟妹妹一样大,于是他对五皇子宽衣解带。 让五皇子像妹妹那样,不,像一个渴望母亲的孩子那样,吮吸他的乳头。 那一瞬间,他们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